“我吃飽了。”夏嵐放下筷子。
陳延掃了眼已經被消滅大半的牛蛙鍋,問,“真的飽了?”
她將剩下的酸梅汁倒進杯子裡,一飲而儘,才滿意地點點頭,“連一片菜葉子都吃不下啦。”
“那我去付錢。”
買完單,他帶著夏嵐往回走。
這時已經九點多,白日的暑氣已經消退大半,夜風帶著淡淡涼意,路燈的暖黃光暈也很溫柔,像老電影裡的濾鏡。
兩人一前一後的走著,始終隔著半米的距離。
到了十字路口,紅燈亮起,陳延停下腳步,夏嵐也跟著停在他身邊。
盯著對麵那跳動的紅色小人,陳延突然吸了口氣,低聲道:“對不起了。”
夏嵐一愣,轉頭看向她,“什麼?”
陳延轉過臉,直直地對上她的視線,“剛才的事,對不起。”
“剛才?”夏嵐一怔,“剛才有什麼事情,需要你說對不起嗎?”
看到她臉上的困惑,陳延猛地明白過來。
她不想讓他為之前的事情太過意不去,所以刻意裝作不知道。
沒想到,她還有善解人意的一麵。
陳延心中一暖,輕笑了聲,“嗯,沒有。”
綠燈亮了,夏嵐覺得他有些奇怪,但也沒多問,跟著他一塊兒過了馬路。
回到家裡,夏嵐先去了浴室。
陳延則打開冰箱,看著那兩塊蛋糕,遲疑著要不要扔垃圾桶。
最終還是覺得太浪費,留到明天,他再找個機會吃掉好了。
對了,今天還沒扔垃圾。
陳延在屋子裡轉了一圈,手中便多了好幾個垃圾袋。
來到書房,他伸手去拎垃圾袋,同時習慣性地往袋子裡看了一眼。
一塊染著血的碎玻璃,忽然跳進了他的眼中。
“怎麼會有這個?”
陳延有些疑惑,探手進去,將那塊小拇指大的碎玻璃捏起來,放在眼前。
端詳了一會兒後,他眼前驀地閃過那碎掉的相框,又想到她赤著走出房間的腳,還有方才略顯異樣的走路姿勢,瞳孔一下縮緊了幾分。
該不會……
……
洗完澡,夏嵐擦著濕漉漉的頭發走出來。
少女邊走邊想,那個增壓泵真的很難用,每次洗澡水都會忽冷忽熱,忽大忽小。
嗯,正好她在圖書館裡看到過修理方法,明天試著修一下,就算是對今天陳延請她吃牛蛙鍋的報答吧。
她正想著,看到從書房裡走出來的陳延,當即彎了彎眼,“對了,那個增壓……”
“這是什麼?”陳延打斷了她,並舉起了手。
燈光下,那塊碎玻璃閃著微光。
夏嵐看了眼,回答,“玻璃。”
“我當然知道這是玻璃,”陳延問,“但它的上麵怎麼會有血?”
她一愣:“你問這個做什麼?“
“先回答我。”
“什麼啊,這問題很重要嗎?”
陳延盯著她,“你的腳被玻璃紮傷了,對不對?為什麼不告訴我?”
“哦,這個啊,”她笑了笑,繼續擦著頭發,語氣渾不在意的說,“又不是很嚴重,所以就沒說呀。”
““這麼大塊玻璃紮進去,還流了血,你說沒什麼大不了?“陳延的聲音陡然拔高了幾分,“你是傻子嗎?”
夏嵐眼眸微動,她被他突如其來的認真搞得有點懵,沒吭聲,擦頭發的動作也停了下來。
陳延見她不說話,低下頭,目光鎖在她的雙腳上。
她剛洗過澡,腳背的皮膚白皙細膩,上麵還掛著幾滴沒擦乾的水珠,一粒粒的腳趾也十分圓潤可愛。
陳延強迫自己收回天馬行空的思想,沉聲道,“坐下,讓我看看你的腳。”
“啊?”
“快點。”
夏嵐愣了愣,還想說些什麼,但看到他嚴肅的表情,隻好乖乖坐到了沙發上,再脫掉了鞋。
陳延在她麵前蹲下,小心翼翼地托起她的右腳。
白玉般的腳底,完好無瑕。
陳延愣了下,換成了左腳。
左腳也一點兒傷都找不到,隻有某個地方有塊淡淡的紅印。
他意外了,“你的腳沒受傷?”
“我都說了沒事,你太大驚小怪了。”夏嵐笑笑,把小腳收回到了拖鞋裡。
陳延又看了看那塊玻璃,上麵的血跡提醒了他,追問道,“那玻璃上的血又是怎麼來的?而且,你剛才走路的樣子也有點怪。”
“哦,我的確被它紮了一下,不過我的細胞再生速度是你們的20倍,現在已經好得差不多了。”
“……”
陳延沉默,有一種自己是天下第一大傻逼的感覺,居然忘記她不是普通人類。
“行了,你沒事就好。”他站起來,說,“我去洗澡。”
夏嵐看著他的背影,突地一怔。
難道,剛才他是在關心她嗎?
等她吹完頭發,陳延還沒從浴室出來,就直接回了書房。
躺在沙發床上,夏嵐閉上了眼。
平時在睡前,她很少胡思亂想,但不知為何,今天的念頭老是冷不丁地就繞到陳延的身上去。
她想起他剛才看到那塊帶血的玻璃時,急切到近乎質問的語氣。想到那一小撮剝好的瓜子仁。想到他說讓她多吃一點。想到紅綠燈前,他突如其來的那一句“對不起。”
“……奇怪,他為什麼突然和我說對不起?”少女睜開眼,有些困惑。
她不太明白,分明是她把球扔錯了地方,從而擅自進了他的房間,又沒注意到土豆打碎了相框,即便他當時的態度語氣不佳,那也是她的責任更多一些。怎麼變成了他和她說對不起了?
夏嵐回憶著當時的情景,想要尋找出這一句話的契機。
突然腦中一閃,她捕捉到了什麼。
“他本來很生氣,似乎是聽到我說沒有父母之後,就沒那麼憤怒了……為什麼呢?”
夏嵐盯著天花板,想了片刻,似乎明白了什麼,露出恍然之色。
對了,這個時代沒有父母的人類,似乎被叫做孤兒。
難道說,他是誤解了什麼嗎?
所以,今天晚上他做的種種,其實是在變相的向她道歉?
夏嵐靜了片刻,忽然輕輕笑出了聲,“笨蛋,我是通過基因工程出生的,當然沒有父母……”
而且在未來,絕大多數人都和她一樣,大家都對此習以為常。
“要不要告訴他呢?對了,有保密協議……沒辦法,隻有讓他繼續誤解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