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過了幾站,兩人下了地鐵。
看著依舊人來人往的地鐵站,夏嵐忽地開口,“這個時代,像你這樣的人……多嗎?”
“什麼叫像我這樣的人?”陳延問,“什麼樣的人?”
“就是……”她思量了一下,說,“愛管閒事的人。”
陳延糾正她,“我說過,這不算閒事。”
“好吧,非理性的人。”
“……”
這還不如愛管閒事呢。
“什麼意思,”陳延斜眼乜她,“抓個小偷而已,怎麼就非理性了?”
她偏頭看了他一眼,須臾後又重新看向前方,平靜地說,“我知道,幫助他人是一種良好的品質,但在助人前,也應該先權衡利弊才對。首先,他們有兩個人,從實力對比來看,你落於下風,一旦他們鋌而走險,你很有可能遭受到人身傷害。
“其次,你雖然冒著風險揭發了他們,卻又拒絕回報……這種風險遠大於收益的事,不是一種非理性的利他行為嗎?不過,考慮到現在人類的前額葉皮層發育還不完善,確實有可能衝動和犯傻,做出各種不理智的行為……”
“誒等等。”陳延打斷她,“誰說我沒有回報了?”
夏嵐看著他:“?”
“罪惡受到打擊,正義得到弘揚,群眾獲得談資。”陳延停下腳步,一本正經地掰著指頭,“這怎麼叫沒回報?這叫所有人都有一個光明的未來,多贏啊!”
“……”
“當然,還有更重要的一點——”陳延拉長聲音,然後停了一下。
夏嵐忍不住問:“什麼?”
陳延說:“我高興。”
“……”
她抿起薄唇,這算什麼理由。
陳延看懂了她的眼神,笑了一下,抬腳向前,邊走邊說:“好吧,我不知道未來的人類是什麼樣,但從誕生到現在,幾百萬年以來,人類本就是一種永遠在理性和非理性之間掙紮的生物,不是嗎?”
“的確,按理性計算的話,很多事情都是負收益,傻瓜才會去做。但人類畢竟不是機器,我們不可能做到完全的理性,當然也會有犯傻的時候。嗯,我覺得,這也是人類最有意思的地方……”
夏嵐的唇抿得更緊,心中也更不以為然。
她不覺得這有什麼意思,隻有最科學,也最合理的處理方式才是有必要的。
“何況有些收益,是無法用公式衡量和計算的。”
站上手扶電梯,陳延繼續道,“好比這次的事情,我如果視而不見,回家後肯定得良心不安一晚上,痛罵自己是個慫包。這樣一想,還不如直接上手,至少晚上能睡個踏實覺,這不就是最好的回報了?你也說了,我們的前額葉皮層發育不好,還得受良心控製……”
夏嵐一怔,然後揚起眉,“你是在拐著彎說我沒有良心?”
陳延正色,“沒有沒有,絕對沒有。”
夏嵐問:“你這個沒有,是哪個沒有?”
陳延聳聳肩:“我很好說話的,你覺得是哪個,那就是哪個了。”
少女的眼眸細微的波動了一下,突然有種舉起拳頭,讓這可惡的家夥嘗一嘗20倍鐵拳滋味的衝動。
但很快,她想到了什麼,遂大度決定不予計較,隻是輕輕“哼”了一聲,輕描淡寫地拋出兩個字。
“幼稚。”
“我幼稚?”陳延扭頭打量著她,拋開身材,憑臉蛋冒充未成年說不定都有人信,“我2000年生的,你呢?”
“幼不幼稚,和年齡無關。因為……”她抬起手,指了指白皙光潔的腦門兒,溫吞吞地說,“我掌握的知識,是你的一百倍都不止。”
陳延突然問,“那你說說看,把大象裝進冰箱需要幾步?”
少女一愣,旋即蹙眉,“把大象裝進冰箱?什麼樣的冰箱?”
“就我家廚房裡的那種冰箱啊。”
“大象呢?”
“好幾噸重的那個大象。”
“那……那怎麼可能……”
“嘖嘖,我還以為你真的什麼都懂呢。”陳延斜眼瞅著她,“要不要我揭曉答案?”
“不用。”少女倔強地咬了下唇,才不信自己會想不出來。
出了地鐵站,此刻夜幕已經升起,處處燈火通明,街上人來人往。
陳延抬頭望望夜空,忽然感覺肚子裡都在冒酸水,揉了下肚子後,扭頭說,“先吃點東西再回去。”
夏嵐還在琢磨“怎麼把大象裝進冰箱”,心不在焉地“嗯。”了一聲。
陳延隨便看了看,旁邊有拉麵館,有兩家家常菜館,還有一個快餐店。
考慮到未來人不太能吃辣,他選了拉麵館。
“大碗牛肉拉麵,多放香菜,再加個煎蛋。”他點完,問夏嵐,“你呢,吃什麼?”
夏嵐暫時將“怎麼把大象裝進冰箱”的疑惑放在一旁,看看牆上的菜單,很茫然地想了想,說:“和你一樣。”
“那就兩份。”
很快,兩碗熱氣騰騰的麵條擺在了桌子上。
陳延從筷筒裡抽出兩雙一次性筷子,掰開其中一雙,遞給夏嵐,“吃吧。”
夏嵐接過筷子,然後低頭看著自己麵前的這碗麵條。
金黃的湯底上漂浮著某種她不知名的翠綠菜葉,幾片紅潤的肉片整齊地擺在上麵,一個金黃的煎蛋,白玉般的細絲盤繞在碗中,同時,還有一股濃鬱的香味撲鼻而入。
少女的喉嚨不受控製地滾動了一下,咕嘟!
接著她大驚失色,猛地用手捂住了嘴。
這是怎麼了?
自己剛才……是不是咽口水了?
怎麼會這樣?
區區一碗麵條,怎麼會讓自己產生如此低級的生理反應?!腦芯失控了麼?!
等等,他沒注意到吧?
她耳尖微微發紅,謹慎地朝陳延瞥去,見到他正低頭專注吃麵,似乎並未留意她,心中微微一鬆,這才深吸一口氣,將視線投向了碗裡的麵條。
先試探地,夾起上麵幾片翠綠的菜葉,然後送入口中。
下一秒,一股異常強烈的味道在口腔中炸開,堪比反物質湮滅彈,少女瞬間瞪大了眼睛。
這種味道她從未體驗過,無法形容,無法歸類。
“這是……這是什麼東西?“她的小臉扭曲了起來,指著碗裡剩下的綠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