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科學的角度來解釋,幻覺並非精神疾病或靈異事件的專屬,每個人都有可能會產生幻覺,它是人類的感覺中樞興奮時,自行產生的一種現象,沒必要和一些神神鬼鬼、虛無縹緲的玩意兒聯係起來。
不信的話,可以做個實驗。
盯著燈泡看三十秒種以上,儘力不要移動目光。然後把目光移任何白色的區域。
看到燈泡發光了嗎?這就是經典的“視覺後像”。
這是因為視覺係統對變化的刺激更敏感。當刺激變成白色時,原來注意黑色的細胞,反應比其它細胞更強烈,產生更亮的後象,好像是一盞點燃的燈。
總之,陳延確信方才那若有若無的一瞬間,隻是他的幻覺或錯覺,無關緊要。
是的,無關緊要。
把老婆換回來,才是他當前的最高優先級任務。
找到當時定製人偶的那家店,陳延點開對話框,輸入。
“東西收到了,但你們發錯了貨,裡麵不是我老婆。”
發送。
對麵應該在線,秒回,言簡意賅,就三字:“不可能。”
竟然不認賬!
可惡,真是無恥之徒!
陳延正準備把拍好的照片發過去,並幻想著下一刻,這些照片變成實體,啪啪地狠狠甩在對方恬不知恥的大臉上,身後忽然傳來一陣犬吠。
他扭頭去看土豆。
它正對著箱子裡的人偶狂吠不止。
“土豆!彆叫!”陳延嗬斥一聲,土豆仍然警惕地盯著人偶大叫。
“沒事的,彆怕,隻是一個人偶而已。”陳延伸出大手,輕拍著它毛茸茸的腦袋。
它仍弓著背,渾身的毛都炸了起來,喉嚨裡發出低沉的嗚嗚聲。
擔心土豆會弄壞人偶,陳延隻得先將它關進籠子。
土豆進了籠子,仍在狂吠。
陳延打算待會再安撫它,拿起手機,卻看到賣家發來一條消息:“就是為了防備你這種想趁機到手刀的家夥,我們打包的時候都會全程錄像。”
緊接著,一段視頻發了過來。
雖然認定對方是在倒打一耙,但陳延還是點了播放。
畫麵中,幾個男人正在將一個人偶搬進紙箱。
拍攝的手機不是很高檔,畫質有些模糊,但仍能看清,人偶頭上的白色假發。
這是怎麼回事?
陳延的心裡升起一股不可思議的荒謬感,緊緊盯著視頻。
身後忽然響起細微的破空聲,有人以手刀的姿勢,劈向他的後頸。
“正等著你呢!”
陳延屏住呼吸,事實上,他早已透過對麵窗戶的反光,鎖定住了某個正從身後悄無聲息接近的身影——正是快遞箱中的那人偶娃娃。
雖然不知道它為何會詭異地活過來,但陳延沒有思考猶豫,下一瞬間,他順勢側身,同時伸出左手——
在他的計劃中,會先抓住對方的手腕,然後反關節一擰,迫使對方向前踉蹌,緊接著右手迅速出拳,擊中對方的腹部,使其癱軟跪地,再順勢將其手臂反剪至背後,膝蓋抵住其後背,使其動彈不得。
完美!漂亮!
至於這計劃的可行性,也是毫無疑問的百分之百。
畢竟,他可是練過一年散打和幾個月的拳擊。
區區一個——
我靠!
這家夥的力氣這麼大?!
陳延猝不及防地就被拉了過去,對方的手肘頂到了他的腋下,緊接著天旋地轉,砰地一聲。
一個乾脆利落結結實實的過肩摔,連地板都震了幾震。
陳延仰頭看著頭頂,記憶中那裡分明是天花板,不知為何像是漫天星空。
後腦劇痛,更糟糕的是後背,痛得讓他懷疑脊椎或許已經斷成了十七八段。
耳朵嗡嗡作響,裡麵還混著土豆一聲急過一聲的吠叫。
身邊還有一雙腿,它們和他的臉相距不到三十厘米,恰好能被他的視線餘光所容納。
方才在紙箱中,因為它們的主人是蜷縮著的姿勢,所以直到此刻,陳延才能得以一睹全貌。
它們的線條流暢而富有彈性,從精致的小短靴到膝蓋,優雅地延伸,緊身衣完美地貼合著肌膚,勾勒出柔美的輪廓,卻又不會顯得過於緊繃,反而更增添了一絲神秘的誘惑。
陳延不是腿控,但他依然承認,如果此時此刻,換一個環境和姿勢的話,他很願意拿起速寫本,給這雙腿大畫特畫無數張特寫。
視線繼續上移,陳延看到了這雙腿的主人。
她正站在那裡,居高臨下地和他對視。
居高臨下,是的。
如果你從這個角度拍過照,就會知道,在絕大部分的攝影師眼中,它絕對是可以名列第一的死亡角度。
然而,即便如此,他眼中的這張臉依然美得找不到一絲一毫的瑕疵。
此時此刻,仿佛是為了更好地觀察他,她忽然蹲了下來,同時保持著一個向前俯身的姿勢,於是,瀑布般的黑色長發垂落下來,其中幾縷輕輕柔柔地落在陳延的臉頰上,帶來一陣酥癢和香氣。
這處境太詭異,陳延有些恍惚,難道自己在做夢?
“現在哪一年?”
眼前,紅嫩的唇動了動,吐出一句標準的普通話。
人偶活了,給了他一個過肩摔,現在還開口問他是哪一年?
陳延想,這夢的走向越發荒誕了。
弗洛伊德說,夢是願望的達成。夢境中荒誕的情節,其實是潛意識願望的象征性表達。
那麼這樣一個荒誕的夢,代表了他什麼樣的潛意識?
總不能是他的內心深處在渴望著被某個美貌少女來一個利落的過肩摔吧?
又據說,夢裡出現的他人往往象征自己的一部分。
那麼,她象征了他的……
也許是半天沒等到陳延的回答,她抬起一隻手,指尖隨隨便便地戳了下他的肋骨。
力度不大不小,剛好讓陳延疼得一齜牙。
明白了,不是做夢。
“你是什麼東……”陳延將“西”字咽了回去,及時地改為了,“什麼人?!”
他發自內心的希望,她是個人,而不是個東西。
“先回答我的問題,”她眯起眼,“現在是哪一年?”
“……2025。”
他看見她微微張開了紅潤的唇,臉上一瞬間浮現出訝異和驚喜,卻又轉眼消散,嘴唇很細微地翕動了幾下,發出夢囈般的輕喃,“這次終於成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