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曉前的黑暗還未完全褪去，天邊僅有一絲微弱的光亮，嚴三春祖孫倆便已背著籮筐，小心翼翼地踏上了前往江晚檸家的小路。
四周一片寂靜，偶爾傳來幾聲蟲鳴，更襯出這份清晨獨有的靜謐。
嚴三春腳步輕快，神色間滿是對這份工作的期待。
而江海芬則攙扶著奶奶的手，腦袋低垂，身形微微顫抖，每一步都帶著些許不安。
前一天，嚴三春已經詳細地向江晚檸詢問了工作內容。
所以她輕車熟路，沒有驚動江家任何人，便徑直來到了江家的菜地。
踏入菜地，滿眼都是鬱鬱蔥蔥的蔬菜，散發著清新的氣息。
嚴三春扭頭看向始終低著頭，身體僵硬得如同木偶般的江海芬。
心疼地伸出手，輕輕拍了拍她的手，小聲安撫道：“你看，奶奶說的沒錯吧，這個點出門，外麵一個人影都沒有，不會有人看見你的。”
她儘量放緩語氣，試圖驅散孫女心中的恐懼。
江海芬微微抬起頭，眼中還帶著一絲惶恐。
但還是怯生生地點了點頭，隨後像一隻受驚的小鹿，亦步亦趨地跟著嚴三春走進了菜地。
她的每一步都走得極為小心，眼睛緊緊盯著腳下，生怕一不小心踩到地裡的菜苗。
沿著田埂，走進菜地中央，來到雞毛菜所在的位置，嚴三春邊停下腳步。
讓江海芬把籮筐放下，接著從裡麵取出一條略顯破舊的小板凳。
“你學奶奶這樣，把這小板凳綁在身上，等會兒摘菜的時候，坐著就方便多了，不用摘一會兒就得挪一下地方。”
嚴三春一邊耐心解釋，一邊動作嫻熟地將板凳往自己後腰的位置綁去。
她的手法利落，一看就是常年乾農活的老手，深知怎樣乾活才能既省力又高效。
江海芬目不轉睛地看著奶奶的動作，有樣學樣。
她的動作極為緩慢，每一個步驟都做得很認真，像是在完成一件無比重要的事情。
這是江海芬人生中第一次下地乾活。
以前跟著爸媽在城裡生活時，家裡沒有土地，根本接觸不到農活。
來到奶奶家後，又因為內心的恐懼，一直不敢出門。
如今，這片菜地對她來說既陌生又新奇。
嚴三春綁好自己的板凳後，又彎下腰，仔細檢查了江海芬身上的。
確認一切無誤後，她壓低聲音，認真地說道：“我們今天的工作就是摘夠 20 斤的雞毛菜，挑那些大一點的摘，而且要間隔著摘，可千萬彆隻盯著一個地方薅，得讓菜地裡的菜均勻生長。”
說話間，嚴三春已經蹲下身，坐在小板凳上，直接上手開始摘菜。
說是摘，其實是連根拔起。
她的動作快如閃電，唰唰幾下，手上就已經抓了一小把嫩綠的雞毛菜，隨後熟練地放進籮筐裡。
江海芬在奶奶對麵緩緩坐下，學著奶奶的樣子，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抓住一棵雞毛菜，輕輕一拔，菜便被連根拔起。
雖然動作略顯生疏，但她的眼神中卻透著一股認真勁兒，仿佛在完成一項神聖的使命。
黎明前最濃稠的黑暗裡，四下一片死寂。
唯有菜地中嚴三春祖孫倆勞作時發出的細微聲響。
突然，後院屋簷下的燈毫無征兆地亮起。
那刺目的光芒瞬間劃破黑暗，在寂靜的清晨顯得格外突兀。
嚴三春正借著月光教孫女摘菜，被這突如其來的光亮嚇了一跳，下意識地轉頭看向孫女的方向。
瞧見燈光的第一時間，她就想到了孫女會害怕。
趕忙伸手將江海芬攬入懷中，輕聲安撫：“沒事，彆怕！檸檸姐姐家裡都是好人，他們不會傷害你的。”
“而且奶奶在呢！奶奶說過，不會再讓任何人傷害你的，你忘了？”
嚴三春不斷地在她耳邊念叨著，試圖以此驅散孫女心中的恐懼。
江海芬被這驟然亮起的燈光嚇得渾身發抖，整個人如同驚弓之鳥，迅速縮成一團。
她的雙手下意識地緊緊攥在一起，手心裡原本鮮嫩的雞毛菜都被她捏得稀碎，汁液從指縫間滲出。
呼吸也開始變得急促起來，仿佛一隻被困在絕境中的小獸。
她害怕極了。
害怕麵對陌生人，更害怕彆人用異樣的眼光打量她，那目光會像尖銳的針，把她刺的遍體鱗傷。
但在這極度的恐懼之中，江海芬僅存的理性讓她想到了奶奶。
她深知奶奶為了自己付出了太多，這份工作對她和奶奶來說至關重要。
她咬著牙，拚命壓抑著內心的恐懼。
指甲深深陷入掌心，試圖用疼痛來驅散恐懼。
但是身體依然控製不住地顫抖著。
嚴三春看著孫女痛苦的模樣，心疼得眼眶泛紅。
她不知道孫女遭受了什麼樣的折磨。
但是那些傷痕告訴她，一定是很痛苦很可怕的事情。
然而，她也明白，孫女總要邁出這一步，才能慢慢走出陰影。
所以，即便滿心不忍，她也沒有提出帶孫女回家，隻是不斷拍著江海芬的背，給予她無聲的支持和鼓勵。
時間在緊張與不安中緩緩流逝。
不知道過了多久，嚴三春發現，除了那盞亮著的燈，屋裡並沒有傳來絲毫的腳步聲和說話聲，也沒有人走動的跡象。
嚴三春這才恍然大悟。
心中暗自感慨江家的貼心。
屋裡的人開燈，隻是想為她們照亮菜地，方便她們乾活。
並沒有要出來打擾她們的意思。
想到這裡，嚴三春緊繃的神經終於放鬆下來。
她輕輕拍了拍江海芬的肩膀，輕聲說道：“彆怕，彆怕啊。你看，除了燈亮了，並沒有人出來呢。你檸檸姐他們在幫我們呢。”
江海芬緩緩抬頭。
果然，除了那盞黃色的暖燈，什麼也沒有。
周圍，除了蟲鳴鳥叫，還是一片的安靜。
這讓她內心的恐懼褪去了幾分。
緩了好一會，她勉強扯出了一絲笑容，看向嚴三春：“奶奶，我，我沒事了，我們趕緊摘菜吧。”
嚴三春見她這樣，提著的心也算是放下了。
“好好！沒事就好。你看有了這燈，我們也能看的更清楚了。你檸檸姐啊，最是心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