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回家的路上，趙紅梅興致勃勃道：“大錘，你說我們把外牆都刷了，要不把屋裡的牆麵也都刷一刷。你想想，每次過年，大兒媳回來，住不了兩天就吵吵著要回城。那嫌棄咱家房子的眼神，就差沒寫在臉上了。咱把牆麵刷得白白淨淨的，等她們再來，住著也能舒服些，省得再給咱臉色看。”
江大錘聽著，腦海中浮現出大兒媳那副模樣，心裡也有些不是滋味。
他皺著眉頭，接著趙紅梅的話茬說道：“對，牆麵得刷。還有那樓梯，順便也換了。每次人一走動，就吱嘎吱嘎響個不停。孩子們回來，晚上想睡個好覺都難，這要是不換，指不定又得被念叨。”
趙紅梅一聽，臉上閃過一絲猶豫：“換樓梯？那不得花不少錢呀。咱存的錢不多，可彆到時候不夠付了。”
江大錘笑著道：“怕啥！離過年還有三個月呢。真不夠的話，咱就再湊上兩個月的工資。家裡修的齊整些，我們住的也舒服點不是？這錢我們得花！”
確定了要翻修房子的事情，兩人滿心歡喜，恨不得立刻把這個好消息告訴兩個兒子。
回到家，趙紅梅就迫不及待先給大兒子打去了電話。
電話接通，那頭傳來江強熟悉的聲音，趙紅梅滿臉笑意，興奮說道：“強子啊，我和你爸打算把家裡房子翻修一下，到時候你們回來，住得也能更舒坦……”
話還沒說完，就被江強不耐煩地打斷了：“媽，你們修那破房子乾啥呀？有這閒錢，還不如幫我們還房貸呢。城裡的房子才值錢，你們修老家那房子，純粹是浪費錢。”
趙紅梅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住。
她的聲音也不自覺地顫抖起來：“可家裡這房子，一到下雨天就漏雨，冬天還漏風，你爸的關節炎都被凍犯了，這日子實在沒法將就過了呀……”
江強卻依舊滿不在乎，提高了音量，大聲說道：“哎呀，這麼多年都住過來了，再將就住住唄！修房子不得花好幾萬呐？我們可沒錢拿出來給你們折騰。”
趙紅梅氣得渾身發抖。
她緊緊握著手機，聲音也高了幾分：“不用你們的錢，我和你爸現在自己能掙錢，我們自己修房子！”
江強一聽這話，態度立馬來了個一百八十度轉彎：“你們哪來這麼多錢？到底有多少錢？媽，我們正打算給豆豆換個學區房呢，手頭緊得很，要不你們先把錢給我用唄。”
江大錘在一旁聽著，實在忍不住了，一把搶過手機。
黝黑的臉漲得通紅，像一頭發怒的公牛，對著手機吼道：“小兔崽子！老子還沒死呢，你就開始惦記老子的錢了。我告訴你，老子的錢想怎麼花就怎麼花，輪不到你在這指手畫腳！”
說完，他 “啪” 地一聲，狠狠按下了掛斷鍵。
一時間，四周安靜得隻能聽到兩人的呼吸聲。
趙紅梅眼眶泛紅，抬手抹著眼淚，哽咽著說：“前兒還說張小妮家兒子沒良心，沒想到咱家這個……”
江大錘氣得直喘粗氣。
他伸手拍了拍趙紅梅的肩膀，安慰道：“彆管那混賬東西！咱把他們養大，已經仁至義儘了，不欠他們的。”
這時，手機又 “嗡嗡” 地響了起來，趙紅梅看了眼來電顯示，是二兒子江磊。
她趕忙擦了擦眼淚，調整了下情緒，才接起電話：“磊子啊……”
電話那頭傳來江磊關切的聲音：“媽，我剛聽哥說你們要修房子？錢夠不夠啊？我這手頭有兩萬塊，先轉給你們應應急。”
江磊的聲音有些沙啞，一聽就是平時工作累的。
趙紅梅鼻子一酸，眼眶裡又泛起了淚花，連忙說道：“不用不用，磊子。我跟你爸現在在家裡給村裡人乾活，每個月能掙萬把塊呢，錢夠著呢。你自己在外麵辛苦，留著錢自己花。”
趙紅梅心裡清楚，二兒子江磊不像大兒子江強，讀過大學有文化，找的工作還能坐辦公室吹空調。
江磊在城裡做電工，每天爬上爬下的，工作辛苦得很，她怎麼舍得要他的錢。
“這麼多？” 江磊在電話那頭驚訝地說道，“那你們該花就花，彆老是省著。對了，元旦我帶小雅和妞妞回去看你們，正好看看新房！”
掛掉電話，老兩口相視一笑，心裡總算舒坦了些。
可他們不知道，在城裡某小區的一間屋子裡，他們的大兒子江強正和媳婦嘀嘀咕咕地說著：“爸媽現在都有錢翻修房子，該不會是這些年偷偷存了不少吧？以前咋沒看出來呢。”
他媳婦撇了撇嘴，滿臉嫌棄地附和道：“八成是防著我們呢！國慶節帶豆豆回去一趟，看他們好意思不給孫子紅包。哼，你是家裡的老大，他們的錢，不給咱們，還能給誰。”
……
月光恰似一泓澄澈的湖水，毫無保留地傾灑下來，給整個村子披上了一層銀白的薄紗。
張小妮悠悠地踩著這如夢似幻的月色往家走去。
四周靜謐得很，唯有她的腳步聲在寂靜中回響。
路過趙紅梅家時，她的目光被那堵斑駁的土牆吸引住了。
在如水的月光下，土牆顯得愈發破舊，上麵的裂縫像一道道歲月的傷痕，無聲地訴說著往昔。
可一想到不久之後，這裡將煥然一新，雪白的牆壁會替代眼前這破舊模樣，一種難以抑製的衝動在張小妮心底油然而生。
她抬手推開那扇吱呀作響的木板門，門軸發出的聲響在寧靜的夜裡格外刺耳。
堂屋裡，昏黃的白熾燈散發著微弱的光，公公正坐在桌前，就著這黯淡的光線修補鋤頭。
婆婆則在灶台邊忙碌著，正收拾著碗筷，那略顯蒼老的身影在燈光下微微晃動。
“爸、媽，我想跟你們商量個事。” 張小妮邁進屋子，雙手不自覺地搓著，那雙手因為常年勞作，粗糙得很。
她深吸一口氣，鼓起勇氣說道：“咱們家 也把房子修一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