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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紙筆(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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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嬌小的身影猛地一怔,杏眼圓睜,盈滿了疑惑。

“紙筆?”

年輕的小護士再度確認了一遍,秀氣的眉毛微微蹙起,顯然有些不解陸沉為何突然需要這些。

然而,當她捕捉到陸沉那雙眼眸深處燃燒的決絕光芒,那是一種近乎瘋狂的執著,仿佛要抓住生命最後一絲光亮的強烈意誌,護士的心頭驟然一凜,所有疑問瞬間消散。

她不敢怠慢,立刻轉身,踩著細碎的步子,快步走向護士站。

此刻,一股莫名的不安感如藤蔓般在她心底滋生蔓延。

難道……難道陸沉這是要……交代後事?

寫遺書?!

這個念頭一旦浮現,便如同揮之不去的陰影,緊緊攫住了她的思緒,讓她原本輕快的步伐也變得沉重起來。

小護士不敢耽擱片刻,急匆匆地跑出病房,向值班主任醫師彙報了陸沉的異常舉動。

隨後,她迅速取來了紙筆,並帶著幾位身穿潔白大褂的醫師,神色匆匆地折返回到病房。

要知道,陸沉在帝都第一醫院享受的是頂級的醫療待遇,他的每一次細微變化,都牽動著整個醫療團隊的神經。

幾位醫師快速湧入病房,肅穆的氣氛瞬間彌漫開來。

他們首先做的,便是密切關注陸沉的各項生命體征,仔細查看著監護儀上跳動的數據。

直到確認屏幕上的各項指標尚且平穩,陸沉暫時沒有生命危險,緊繃的神經才稍稍放鬆下來,緊蹙的眉頭也微微舒展開。

“紙筆……”

陸沉的聲音再次響起,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焦躁,虛弱卻又堅定地催促著。

他心中清楚,留給自己的時間不多了,每天僅僅二三十分鐘的清醒時間,每一分每一秒都彌足珍貴,必須爭分奪秒。

小護士不敢再耽擱,立即將紙筆輕柔地遞到陸沉手中。

陸沉顫抖著接過紙筆,指尖剛一觸碰到冰冷的筆身,一股如同電流般的劇痛瞬間從指尖蔓延至全身,仿佛要將他的骨髓都寸寸碾碎。

然而,強烈的求生欲望支撐著他,他要活下去,為了活下去,他必須抓住係統賦予他的續命機會,他必須寫歌,隻有歌火了,他才能活下去,才能……和柳如煙坦白一切,重新生活。

難以言喻的劇痛如潮水般一波又一波地襲來,僅僅隻是想要支撐著身體坐起身,這個對於常人來說輕而易舉的動作,陸沉卻仿佛在攀登一座無法逾越的高山,每動一下都如同酷刑加身。

他足足耗費了五分鐘的時間,才勉強從病床上坐起來,額頭早已布滿了豆大的汗珠,嘴唇因為極度的疼痛而失去了血色,變得蒼白如紙。

護士眼疾手快地拿來了可移動的小桌板,她小心翼翼地看了主任醫師一眼,在得到主任醫師默許的眼神後,才輕手輕腳地將小桌板放在陸沉身前,又細致地將潔白的紙張平鋪在桌板之上。

哢哢哢——

寂靜的病房中,響起了筆尖與紙張摩擦的細微聲響,顯得格外清晰。

陸沉緊咬著牙關,如同一個在戰場上負傷的戰士,用儘全身的力氣,在紙張上艱難地書寫著歌曲的旋律和歌詞。

每一個筆畫,每一個字跡,每一個跳躍的音符,都仿佛是從他靈魂深處掙紮而出,都伴隨著撕心裂肺的痛苦,生理上和心理上的雙重折磨,如同兩座沉重的大山,狠狠地壓在他的胸膛之上,壓得他喘不過氣。

額頭青筋根根暴起,如同虯龍般猙獰可怖,原本就蒼白的嘴唇,此刻更是慘白得沒有一絲血色,如同死人一般。

“主任……”

年輕的小護士再也無法忍受眼前這令人窒息的場景,她眼眶泛紅,帶著無助的目光,看向身旁的的主任醫師,聲音哽咽。

“彆管我……”

陸沉的聲音虛弱得如同風中殘燭,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打斷了小護士的求助。

見狀,主任醫師微微搖了搖頭,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神色,最終化為一聲無奈的歎息。

他理解陸沉此刻的心情,也明白陸沉所剩的時間不多了。

對於一個將死之人而言,或許此刻能夠做的,就是儘力滿足他最後的願望,讓他的人生不留遺憾,即便這個願望在旁人看來是如此的不可思議。

沙沙沙——

病房內頓時變得落針可聞,所有的聲音都消失了,隻剩下鉛筆尖劃過紙張的沙沙聲,以及陸沉那如同破舊風箱一般,竭力壓抑著痛苦的虛弱喘息聲。

新歌的詞曲,如同涓涓細血,一點一滴地在潔白的紙張上顯現出來。

心理的痛苦,與生理的痛苦,在這一刻交織纏繞,達到了極致,仿佛要將陸沉整個人徹底撕裂。

“嘉賓……”

“分手後第一個冬季。”

“今天是星期幾?”

“偶爾會想起你。”

“你突如其來的簡訊”

“讓我措手不及。”

“愣住站在原地。”

“……………”

“感謝你特彆邀請。”

“來見證你的愛情……”

“我時刻提醒自己,彆逃避!”

“…………”

小護士和主任醫師的目光,不自覺地被紙張上的歌詞所吸引,當他們看清陸沉筆下寫出的內容時,心中不禁升起一股難以言喻的驚訝。

“這……”

“病人是在寫歌?”

小護士驚呼出聲,清澈的眼眸中充滿了不可思議。

主任醫師也同樣滿臉詫異,他與小護士交換了一個眼神,彼此都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深深的震撼。

都已經是生命垂危之際,竟然還在堅持寫歌?!

僅僅隻是看著紙上的歌詞,一種濃烈的痛苦、悲傷、迷茫的情緒便撲麵而來,字裡行間都透露著一種令人窒息的壓抑,仿佛有一塊巨石重重地壓在心口,讓人喘不過氣。

再聯想到病房外漫天飛舞的鵝毛大雪,以及陸沉此刻蒼白如雪的嘴唇,一種難以言喻的悸動在兩人的心間悄然滋生。

“我流儘所有回憶。”

“來慶祝你的婚禮。”

“卻始終沒有勇氣,祝福你。”

“………”

“至少我還能夠成為那個。”

“見證你們愛情的嘉賓。”

“遇見你的他真的好幸運。”

“但願他會比我更愛你。”

“………”

“作詞……陸沉,作曲……陸沉。”

陸沉緊緊握著手中的筆,他的身體已經到達了崩潰的邊緣,每一寸肌膚,每一根神經都在發出痛苦的哀鳴,但他依然咬緊牙關,憑借著驚人的毅力,在歌曲的末尾,顫抖著寫下了最後一行字:

“秦遠,七天內,唱火這首歌。”

當最後一個字落下,陸沉仿佛被抽空了所有力氣,一直緊繃的弦終於斷裂,他手中的筆無力地滑落,整個人如同破敗的布偶一般,虛脫地癱倒在病床上,在無儘的劇痛侵襲之下,徹底失去了意識,暈死過去。

“快……”

“檢查病人生命體征!”

主任醫師立刻回過神來,急聲命令道。

小護士也迅速行動起來,兩人默契配合,熟練地操控著連接在陸沉身上的各種冰冷的醫療管線和儀器,緊張地忙碌著,密切關注著監護儀上的數據變化。

直到監護儀上顯示,陸沉的生命體征暫時恢複平穩,沒有繼續惡化的跡象,兩顆懸著的心才終於稍稍放下,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這個,應該是要給病人朋友的。”

忙碌過後,小護士指了指桌麵上的那張寫滿歌詞的紙張,輕聲說道。

“嗯,你先拿著吧,等病人朋友來了,交給他。”

主任醫師疲憊地擦了擦額頭滲出的汗珠,語氣沉重地說道:“病人的情況很不樂觀,估計最多也就剩下一個月的生命了,在這最後的日子裡,隻要是病人提出的合理需求,我們都儘量滿足,我去配藥房看看,有什麼突發情況,立馬叫我。”

“好的,主任。”

小護士神色凝重地點了點頭。

為了陸沉的病情,醫院組建了一個由十七八位頂級專家組成的醫療團隊,日夜輪流值守,密切關注著他的病情變化。

隻是為了不給病人造成壓迫感,平時病房裡不會有太多人,通常隻有一位小護士在病房內值班,而其他的專家則在隔壁的觀察室待命,通過各種精密儀器,時刻分析著陸沉的生命體征數據,以便在第一時間應對可能出現的緊急狀況。

五個小時之後,暮色四合,漫天飛雪愈發肆虐。

身穿黑色長款大衣的秦遠,頂著凜冽的寒風,冒著漫天飛舞的雪花,匆匆趕到了帝都第一醫院。

他一路焦急地打聽著陸沉的病房所在,最終來到了陸沉所在的專屬樓層。

在與值班主任醫師核對過身份信息之後,秦遠這才被引領著,快步走向陸沉的病房。

“病人在休息,請不要打擾病人,保持安靜,可以嗎?”

主任醫師放緩腳步,輕聲叮囑道。

“好,好的。”

秦遠一邊快步跟隨著主任醫師,一邊眉頭緊鎖,語氣焦灼地問道:“醫生,陸沉他……到底怎麼了?情況很嚴重嗎?”

“嗯?”

主任醫師挑了挑眉,略帶疑惑地看了秦遠一眼,反問道:“你不是病人家屬吧?”

“嗯,不是家屬,算是……同事吧。”

秦遠應了一聲,心情愈發沉重。

“骨癌。”

主任醫師歎了口氣,語氣中充滿了惋惜:“骨癌晚期,才二十七歲,正是人生中最美好的年紀,卻……唉,命運弄人啊,最多也就剩下一個月的時間了吧,現在每天隻有半小時左右的清醒時間,有什麼話想對病人說的,可以寫下來留言,等病人清醒了,我們會轉交給他的。”

哢嚓!!!

主任醫師的話語,如同晴天霹靂,瞬間在秦遠的心頭炸響,震得他耳膜嗡鳴,大腦一片空白。

骨癌?!

陸沉竟然得了骨癌?!

“什麼時候的事?!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秦遠如同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氣,聲音都變得顫抖起來,急切地追問道。

“在這家醫院住院已經一年多了。”

主任醫師搖了搖頭,語氣低沉地說道:“我們眼睜睜地看著他從最初還能勉強下床活動,到後來隻能臥床不起,再到現在每天隻有短暫的清醒時間……唉,這操蛋的命運,真是可惜了這麼好的一個年輕人。”

“……”

秦遠的眼睛瞬間變得通紅,一股難以抑製的悲痛湧上心頭,胸腔之中仿佛翻江倒海,五味雜陳。

一年!

整整一年!

一年之前,不正是陸沉和柳如煙分手的時間嗎?

難道說……

陸沉這個被全網口誅筆伐,被無數人唾罵的“渣男”,這個被柳如煙恨之入骨的“負心漢”……

其實……其實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

秦遠不敢再繼續往下想,他的雙手開始不受控製地顫抖起來,一股巨大的悲涼和愧疚感如同潮水般將他淹沒。

他被主任醫師帶到了病房門口,隔著明亮的玻璃窗,秦遠看到了靜靜地躺在病床上的陸沉,身上穿著寬大的藍白條紋病號服,顯得異常單薄。

與記憶中那個意氣風發、才華橫溢、魅力四射的音樂才子截然不同,眼前的陸沉形容枯槁,憔悴至極,瘦削得如同骷髏一般,原本充滿光澤的頭發也已經全部脫落,光禿禿的頭頂顯得格外刺眼,嘴唇更是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整個人都籠罩著一股濃濃的病態和死氣。

“要進去看看病人嗎?”

主任醫師輕聲問道。

“不……不了,我……不進去了。”

秦遠的嘴唇也在微微顫抖,眼眶中的淚水再也無法抑製,奪眶而出,順著眼角滑落下來。

他怕,他怕自己控製不住情緒,他怕自己會崩潰。

“嗯,不進去也好。”

主任醫師點了點頭,表示理解,他搖了搖頭,語氣緩和地說道:“對了,病人給你留了一張字條,好像是一首歌,你看看吧。”

“好!謝謝醫生,謝謝您!”

秦遠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趕忙用力點頭,聲音哽咽地說道。

片刻之後,主任醫師拿著陸沉寫下的歌譜,從病房裡走了出來,神色複雜地遞給了秦遠。

秦遠顫抖著雙手接過那張薄薄的紙條,小心翼翼地展開,當他看到紙上那首名為《嘉賓》的歌曲時,眼眶瞬間變得更加濕潤,淚水如同斷線的珍珠般,止不住地往下掉,胸腔中更是湧起一股難以言喻的悲慟。

操他媽的!

賊老天!

當看完整首歌詞的那一刻,秦遠已經百分之百地確定,陸沉當初之所以會選擇和柳如煙分手,之所以會背負“渣男”的罵名,真相隻有一個,那就是……陸沉為了不拖累柳如煙,為了讓柳如煙能夠幸福,選擇了隱瞞自己身患絕症的事實,毅然決然地以一個“渣男”的身份,從柳如煙的世界裡,黯然退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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