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影連忙起身,走去門口。
她挑簾:“二少爺,大小姐還未更衣梳洗,您不能進去……啊!”
話音未落,她直接被氣衝衝闖入的許鳴錚,撞得踉蹌後仰。
眼看著要狠狠摔在地上,許靖央抬腳,將靠椅踢至竹影身後,穩穩地接住了她。
她動作極快,隻用了一瞬間,許鳴錚還未完全進來。
等到他露頭時,有什麼利器擦著他的耳朵斜斜地飛了過去。
許鳴錚一愣,扭頭去看,竟是一根筷子,深深地釘入了門框裡!
“許靖央,你這個害人精,還敢跟我動手?”他更加怒不可遏。
許鳴錚眼下十七歲的年紀,卻已經成為了巡防司中的一員乾將,可謂是年少有為。
雖然做的是巡城的活,但再往上晉升,便是宮中的禦林軍了,若步步高升成為禦林軍統領,那可是天子近臣。
尋常人家的孩子,根本進不了巡防司,就算考核,也要武考三關都通過才行。
許鳴錚從十五歲開始就參加武考,屢屢不中。
在神策將軍去世後,許將軍榮封威國公,許鳴錚馬上就被巡防司破格招用。
他昨天不在家,正是因為去巡防司報道了。
許靖央仍然靜坐在桌子邊,沉冷的鳳眸,不帶任何感情。
“嘴巴放乾淨點,我若是害人精,你又是什麼東西?”
“嗬,你也配跟我相提並論?我都聽母親說了,你一回家就鬨得全家雞犬不寧,昨天是我不在府上,否則豈能容你耀武揚威。”
許靖央聞言,嘖的一聲。
她麵上充滿不屑的神情,刺激著許鳴錚的心防。
“怎麼,你以為我嚇唬你?我警告你許靖央,你回家可以,但是你不許再讓柔姐姐受丁點委屈。”
他抱臂,命令一般:“從今天開始你在這個家裡,夾起尾巴做人,彆給爹爹母親添麻煩,否則,休怪我對你動手。”
“就憑你?”許靖央持勺喝粥,麵不改色。
許鳴錚徹底被激怒,一張氣血方剛的少年麵孔,充滿陰森的怒火。
“害人精,你果真猖狂!”說罷,他抬拳就掃來。
許靖央根本不躲,隻輕輕一抬胳膊,便擋住他奮力一擊。
隨後,她借力打力,一拳抵在許鳴錚手背上,竟將他打得連連倒退,後腰撞在凸起的櫃角上,瞬間疼出冷汗!
許靖央拿帕擦拭唇角:“太慢了,你這副身手,怎麼進的巡防司?”
他根本不是她的對手。
許鳴錚氣紅了眼,劈手拔出腰間佩劍,就朝許靖央刺來。
他招招狠辣,專攻心房和腹部位置。
許靖央不慌不忙,起身躲避,借著圓桌的優勢,讓許鳴錚根本近不了她的身。
許鳴錚急了:“懦弱!有本事過來,我們真功夫比一比!”
許靖央不理會他的叫囂,伸手一扯,桌布被順勢帶下。
讓人驚訝的是,原本放在桌布上的那些碗碟,竟好好地又落了回去。
許靖央將桌布拋手甩了出去,猶如一張網,兜頭罩住許鳴錚。
他拚命掙紮,但,還沒等掙脫,就被許靖央裹成了一個蠶蛹。
許靖央毫不客氣,拳頭如雨點般,擊打在許鳴錚腹部,隻用了五分力道。
打了七八下,她才收手,許鳴錚倒在地上,嘔出一口鮮血。
“害人精!你敢打我,爹爹母親不會放過你!”他聲嘶力竭。
許靖央垂眸站在他麵前,低聲嘲弄,似漫不經心的語調:“就你這樣的能耐,放在軍營裡,是當沙包的命。”
許鳴錚瞪大眼睛。
“你,你竟敢恃功自傲?你以為你有什麼了不起!當初若不是我歲數小,輪不到你替父從軍,拿了九世功勳的人也隻會是我!”
竹影嚇得臉色發白,撲上前,用帕子堵了他的嘴。
許靖央讚許地看她一眼:“把他扔出去。”
竹影連拖帶拽,把許鳴錚弄去了院子裡。
不一會,院子門口接二連三進來兩三個小廝,將嘴裡罵罵咧咧的許鳴錚扛走了。
竹影放下簾子,有些緊張:“大小姐,老爺和夫人一定會生氣的。”
許靖央已經坐回了位置上,慢吞吞地喝粥。
“不急,我等他們來。”
飯要一口一口吃,事當然要一件件做。
她卻發現,自己手在發抖,勺子都拿不穩了。
許靖央攤開手掌,望著微顫的指尖。
方才,好想就那麼殺了他。
她殺意太盛了,剛剛用儘全力,才克製住自己,沒有當場要了許鳴錚的性命。
否則那根筷子,不是釘入門框裡,而是插進許鳴錚的頭顱內。
她從不失手,除非她手下留情。
許靖央攥緊指尖,長舒一口氣。
不急,慢慢來,就讓他這麼死了,太便宜他了。
上輩子她回家以後,許鳴錚也口口聲聲罵她是害人精。
起初她不明白,明明十四歲那年離家時,還會哭著喊舍不得姐姐的親弟弟,怎麼就如此憎惡她了。
後來她才知道,是因為許柔箏總跟許鳴錚說,他不如姐姐。
若他爭氣,還有許靖央什麼事?
許柔箏樹起對立,在許鳴錚的心裡埋下了一顆攀比的種子。
許靖央的功勞越高,在許鳴錚那兒,她就越可恨。
恨她是一座無法越過的高山,恨她給全家人帶來了功勞,恨她身為女兒身卻比他出色。
竹影去拔筷子,雙手一起使勁,臉都憋得通紅了,才將那釘入門框的筷子拔下來。
吃過飯,許靖央平心靜氣去練字。
練字能修心忍性,她這一身殺伐氣太重,要學會內收和隱忍,徐徐圖之,方為用兵上策。
快晌午的時候,許夫人那邊來人傳話。
“大小姐,老爺夫人讓您去主院。”
竹影回頭看了一眼桌子邊的許靖央,她仍在練字,充耳不聞窗外事。
一炷香後,方才那個小丫鬟又來請了。
這次她哭哭啼啼地跪在門口:“大小姐,老爺夫人說,讓您過去,您就去一趟吧,若是奴婢還沒有將您請過去,老爺會扒了奴婢的皮!”
門簾掀起,許靖央穿著淡青色的衣裙,清冷地立在門口。
“你叫什麼?”
“奴婢夏早……”
許靖央記得這個名字,夏早是許夫人院子裡的二等丫鬟。
上輩子許靖央抵死不嫁去幽州,府中下人們議論此事時,這個小丫頭曾站在許靖央的立場,幫她說過話。
後來傳入了許柔箏的耳朵裡,沒過幾日夏早就不明不白地死在水井裡。
許靖央讓竹影將夏早扶起來,轉而朝主院走去。
夏早擦去淚水,連忙跟上,小心翼翼地低聲提醒:“大小姐,二少爺吐血,老爺氣得摔了茶盞,您一定彆跟老爺頂嘴。”
許靖央沒說話。
進了主院,屏風後傳來許夫人歇斯底裡的哭聲——
“她難道是來討債的災星,我們全家何曾愧對她,竟讓她對錚哥兒下手這麼狠!”
威國公的聲音響起:“一會她來,我打斷她的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