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雲弦盯著灶台上咕嘟冒泡的鐵鍋，指甲幾乎掐進掌心。
蒸騰的熱氣熏得她眼眶發疼，腦海裡翻湧的卻不是恐懼，而是不屬於這個時代的記憶——
實驗室裡閃爍的水文數據、被暴雨淹沒的城市模型、還有自己臨終前緊握的那支測流儀。
“賤蹄子裝什麼死呢？”李春的尖嗓門像把生鏽的刀，“讓你燒鍋熱水都磨磨蹭蹭，真當你爹死了就沒人能治你嗎？”
木棍抽在背上的瞬間，洛雲弦踉蹌著撞向灶台。
原主的記憶如潮水湧來：這具十五歲的身體布滿新舊交錯的傷痕，三天前剛因為偷喝了半碗米湯，被繼母用笤帚柄打斷兩根肋骨。此刻後腰還火辣辣地疼，卻比不過掌心觸到鐵鍋邊緣時的冰涼——
不對，這鍋水明明該是燙的！
“裝疼？今天老娘我就就讓你知道知道規矩！”李春端起半盆剛燒開的滾水，渾濁的眼尾吊著刻薄的笑，“還不快跪下給你娘我認錯，不然就把這水灌進你喉嚨——”
話沒說完，洛雲弦突然抬頭。
那雙本該怯懦的眼睛裡淬著冰碴，驚得李春手一抖。更詭異的是，滾水在盆裡突然泛起細密的冰晶，水麵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凝結成冰，裂紋像蛛網般爬滿盆底。
“你、你搞什麼妖——”
“搞妖？”洛雲弦沙啞的聲音帶著三分冷笑，前世作為水文專家，她最清楚水的脾性。
手腕內側突然浮現的藍色浪花印記發燙，掌心貼著結冰的盆底輕輕一推，整塊冰連著滾水劈頭蓋臉砸向李春。
“啊——”
殺豬般的慘叫在廚房裡炸開。李春的臉被冰碴子糊滿，融化的水混著血從下巴滴落——剛才冰裂時飛濺的碎渣劃破了她的眼皮。
她踉蹌著撞翻條凳，手裡的木棍甩出去砸在土牆上，震得牆皮直掉。
洛雲弦趁機踹翻灶台邊的水桶。清水潑濕地麵，她踩著打滑的青磚衝向門口，餘光瞥見李春在地上翻滾，指甲摳著臉上的冰碴，睫毛上還掛著未融的冰晶。
這場景本該解氣，她卻在跨出門檻時忽然頓住——原主的記憶裡，這繼母分明是個連老鼠都怕的村婦，怎麼會突然下死手？
更重要的是，剛才那瞬間，她清晰“看”見了廚房水缸裡的水位線，甚至能感知到房簷上滴落的雨水軌跡。手腕的印記發燙，腦海裡突然彈出半透明的界麵：
【初級水感已解鎖，可感知5米內水源位置。生存點數：20100】
“係統？”洛雲弦邊跑邊在心裡吐槽，“穿越標配嗎？早知道該多囤點 hydrology（水文學）的專業書，說不定能解鎖高級技能。”
身後傳來李春的咒罵：“抓、抓住那個小賤人！她會妖法！”
房子外麵是一條狹窄的巷子，暮色裡飄著零星雨點。洛雲弦拐過街角時，看見三個漢子舉著火把衝過來，腰間彆著的不是農具，而是明晃晃的柴刀。
原主的記憶再次刺痛大腦——清水幫，鎮上有名的水匪，專門替人處理“麻煩”。
看來李春早就打定主意，要借他們的手把自己沉潭，自己好占據洛家的房子了。
“小娘子跑什麼？”領頭的刀疤臉舔了舔嘴唇，火把映得他瞳孔發紅，“你繼母說你偷了家裡的銀鐲子，隻要跟哥幾個回去認個錯，讓哥幾個樂嗬樂嗬，就——”
話沒說完，他突然愣住了。
洛雲弦停在三棵老槐樹中間，背對著漸漸漲水的河渠。細雨在她發梢凝成水珠，卻沒沾濕半片衣襟——那些水滴仿佛被無形的手托著，在她周身形成半透明的水幕。
“認你娘的錯。”洛二丫蹲下身，指尖掠過地麵的水窪。初級水感讓她“看”見地下三寸處的暗河，此刻暴雨即將來臨，河渠的水位正在悄悄上漲。“你們知道水最討厭什麼嗎？”
刀疤臉的柴刀剛舉起來，就聽見身後傳來潺潺水聲。原本乾涸的河渠突然湧出清澈的水流，水位以驚人的速度攀升，浪花拍打著石岸，在洛雲弦腳邊形成漩渦。
“討厭被堵住去路。”她指尖勾起，水窪裡的水珠突然暴起，像無數支水箭射向火把。火“滋滋”熄滅，黑暗中傳來兵刃落地的聲響。
“鬼、鬼啊！”
有人慘叫著轉身，卻被上漲的河水絆得踉蹌。
洛雲弦借著微光看見，三人的褲腳已被河水浸透，冰涼的觸感讓他們渾身發抖——這可不是普通的河水，而是帶著深山融雪般的刺骨寒意。
“跑？”
洛雲弦站起身，水幕隨她動作蕩開漣漪。
“你們剛才追我的時候，沒聽見河裡的水在哭嗎？”她忽然笑了，聲音輕得像夜風，“它們在喊，要討還今天本該屬於我的命。”
刀疤臉忽然覺得不對勁，這丫頭說話時，河裡的水流聲怎麼那麼像真的含著哭腔？
水麵上泛起的漣漪層層疊疊，像是無數隻無形的手在推搡他們。更可怕的是，他分明看見洛雲弦的眼睛在暗處泛著藍光，倒映著翻湧的水波。
“救命！”最先撐不住的漢子撲通跪下，“仙姑饒命！我們隻是聽李春那婆娘說——”
“砰——”
話音未落，河渠中央突然炸開個水浪。洛二丫趁機轉身就跑，初級水感告訴她，東邊三百米有處淺灘，那裡的水流速度最慢，適合渡河。
身後的叫罵聲漸漸遠去，她卻在跑過竹林時猛地頓住——右前方五米處的竹林陰影裡，傳來金屬摩擦的輕響。
“果然留了後手。”洛雲弦貼著竹乾喘息，指尖撫過潮濕的竹葉。水感讓她“看”見，前方土坡後埋伏著兩個人，手裡握著的不是柴刀，而是更鋒利的柳葉刀。
李春這是鐵了心要她死，連水匪都請了兩撥。
“怎麼辦？生存點數隻剩15了。”
剛才凍結滾水和操控河渠消耗了不少點數。初級水感雖然能感知水源，但發動攻擊需要更多點數，現在這點根本不夠再凍一次水。
雨越下越大，竹葉上的水珠彙聚成線。洛雲弦忽然福至心靈，盯著竹梢垂下的水珠笑了。
她悄悄解開發髻，長發混著雨水貼在後背，指尖在掌心快速畫了個水波紋——這是前世研究洪水模型時常用的手勢，此刻卻奇跡般引起了水珠的共鳴。
“來了。”
埋伏的漢子聽見腳步聲，剛要躍起，頭頂突然砸下大片竹葉。混著雨水的竹葉像被風吹動的刀片，劈頭蓋臉抽在他們臉上。兩人慌忙舉刀格擋，卻發現那些竹葉竟帶著刺骨的寒意，沾到皮膚上就是一道紅痕。
洛雲弦趁機衝過土坡，腳底打滑差點摔倒。前方的淺灘已經能看見卵石，身後的追兵卻再次靠近。
她咬了咬牙，手腕的印記亮得幾乎要穿透皮膚，腦海裡的界麵瘋狂閃爍：
【生存點數剩餘10！】
【警告！警告！】
【低於10點將啟動強製休眠！】
“拚了！”她轉身麵對追兵，張開雙臂。
淺灘的河水突然沸騰般翻湧，無數細小的水珠在她身前凝聚成水牆。
刀疤臉的刀劈下來時，正好砍在水牆上，冰涼的水流順著刀刃蔓延，凍得他手指發麻。
“現在知道怕了？”洛雲弦的聲音混著雨聲，卻清晰得可怕，“告訴李春，下次想殺人，先學學怎麼跟水打交道。”說完猛地揮手，水牆化作浪頭拍向眾人，直接把他們掀進河渠裡。
河水帶著他們漂向遠處，洛雲弦這才敢轉身狂奔。
雨幕中，她看見前方山腳下有座破廟，屋簷下的積水在向她“招手”。
手腕的印記漸漸暗淡，生存點數隻剩5點，再不用就該休眠了。
“係統，你最好給我爭氣點。”她衝進破廟，靠在潮濕的磚牆上喘息，看著腦海裡的界麵慢慢恢複，“下次再搞什麼強製休眠，信不信我把你泡在黃河水裡三天三夜？”
破廟外，暴雨如注。
洛雲弦摸著腕間的浪花印記，忽然笑了。前世作為人類最頂尖的水文專家，她研究了一輩子水的特性，沒想到重生到古代，反而成了真正的“水之主”。
那些想欺負原主的人，大概永遠不會知道，水能載舟，亦能覆舟，更能在零下四十度結成最鋒利的冰刃。
“洛二丫，從今天起，你就是洛雲弦。”她對著廟外的雨幕輕聲說，“那些欠你的，我會連本帶利討回來——用這天下最溫柔，也最可怕的水。”
雨聲漸歇時，破廟的瓦當滴落最後一滴水。洛雲弦閉上眼睛，任由水感在體內流淌。她“看”見二十米外的山溪正在漲水，聽見遠處村落傳來的犬吠，甚至能感知到自己血管裡流動的血液——人體70都是水，這算不算另一種意義上的“水源”？
“生存點數恢複到30了。”她睜開眼，嘴角勾起冷笑，“李春，清水幫——咱們的賬，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