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你知道這裡麵有什麼?”
“不知道。”聞香怡搖了搖頭:“但我覺得這東西該扔掉。”
“啊?”
“孫兒,你知道我和那死老頭一直吵架吧?”
林江怎麼能不知道?
一天吵到晚,有時候還會打起來,就算是個傻子也能知道。
“我們兩個吵架,就是因為這個。”聞香怡指了一下林江手裡的盒子:
“你不是想學本事嗎?其實你爺爺也有本事,而且他本事還不小。”
林江沒說話。
這個他自然是知道。
奶奶和他生活了這麼長時間,肯定也知道。
剛才聞香怡明明已經看到林生風長了第三條胳膊,卻像是個沒事人一樣,也不問林江到底是怎麼回事,直接把林生風給攙到了內屋裡。
聞香怡臉上露出了緬懷的神情,回憶起來了過往許久之前的往事:
“年輕時候我和他相認,那時候他長得很俊俏,和你現在差不了多少,說話又好聽,我就被他騙了去,和他結婚,和他創業,在一起足有十年,一直都沒告訴我他會本事。
“後來你父親出生,慢慢長,長了很大,家裡忽然來了一夥人,那夥人和那死老頭談了談,讓死老頭把箱子拿出來,死老頭就把這個箱子拿出來,然後一個一個把他們腦袋都砸開了花。
“到那時候我才知道,他會本事,而且本事很大,比我現在雇來的支柱本事大,比蒼鬆和韓柏裡麵的人加一起本事都大。
“可再大的本事又能怎麼樣呢?拿了這晦氣的東西,就總有人來找,我就和他吵,讓他把這東西扔了,他不肯,說很重要。
“我這才和他分的家,讓你父親常來我這邊。”
林江總算是知道這些年為什麼老爺子和奶奶一直吵架了。
一個神秘兮兮的盒子給家裡帶來了這麼多危險,老太太確實會覺得它晦氣。
聞香怡走到了林江身邊,雙手附在了他的手掌上:
“所以我不喜歡這盒子,聽奶奶的話,趕緊把這盒子扔了,奶奶讓人把盒子送到海中央去,直接綁上石頭,沉到大海裡麵,再也沒人能找到。”
林江能看得出來,聞香怡真的很擔心他。
好端端的,自己兒子死了,自己兒媳婦死了,自己總是罵的那個老不死的東西也瘋了。
唯獨隻剩下最正常的親人,就隻有林江了。
在她看來,這盒子簡直就是禍啊!
可……
林江看了看盒子。
這燙手的山芋,裡麵恐怕也藏著林江為何能夠死而複生的秘密。
而且……
他不太想扔。
“你不想扔?”
“是。”
“為什麼?”聞香怡問。
“阿爺守了這個東西一輩子,這個東西肯定對他很重要,如果扔了的話,阿爺肯定會很傷心的。”
這是實話。
花了一輩子心血留下的東西,肯定很重要。
聞香怡眼神一下子就軟了。
再硬的話都沒辦法繼續說出來了。
她隻能長長歎息:
“那這盒子就早已經丟了,我不知道他在哪,你也不知道他在哪。”
“是,早就丟了。”
林江把它重新揣回到寬大的衣服裡。
聞香怡重新坐回位子上,她的身體有些佝僂,似乎在想些什麼,最終還是歎了口氣:
“孫兒,你是想走江湖?”
“倒不是走江湖,是我認識了個朋友,她要尋一個丹青大家,真要是找到了,難免要過去拜訪人家,總不能一路上一直讓武行家跟著。”
“唉,唉,唉……”
聞香怡接連歎了三聲,才擺了擺手:
“這事你先讓奶奶想想,奶奶再想想,旅途奔波,你先去歇著吧。要是想學本事,就先去找大支柱。”
“好。”
林江其實不太累,但是他得換身衣服了。
爬山過鎮子,駕馬車,衣服已經臟了。
幾個漂亮的侍女帶著林江去了房間,不是那間靠湖的房,而是另一間更大的房間。
這是聞香怡專門給林江準備的房,裡麵有大床,有張大桌子,有個高高的書架上麵全都是各種經典故事,甚至還有一個拿石頭堆成旁邊被匠人細心打磨過的浴池。
浴池下麵接著的是湖水,聞香怡先找匠人做過進出水口的修改,有個石門,打開之後就會放進來乾淨的水。
到時候隻需要支會一聲柴房,就能泡上一個熱水澡。
據說是借鑒了隔壁香水行的手段。
具體的林江不懂,他真的想要洗洗,就讓侍女通知一下外麵的人,然後想要自己把衣服脫下來。
結果衣服脫到一半,林江發現隻走了一個侍女,剩下的一個眼巴巴看著他。
“你乾什麼?”
“伺候少爺。”
林江:“……”
他記得自己上次來的時候好像還沒這事來著。
林江不喜歡自己在洗澡的時候,還有彆人在旁邊看著,於是擺擺手,直接就讓這個侍女出去了。
侍女滿臉的惋惜,但也不敢違背林江的意思,就這麼離開了。
林江換好了居家衣服之後就在床上等,等了好一陣子,水才的熱乎。
他又從櫃子裡麵取了個不漏水的小碗,專門整了一些乾淨水,將其燒到差不多後,也讓小山參進了一起泡。
就這樣,林江泡在池子裡,小山參泡在飄在池子上麵的碗裡,林江腦的頂上蓋了一塊大毛巾,小山參腦袋頂上蓋了一塊小毛巾。
算是休息了。
享受了一會兒熱水澡,林江出來擦乾了身體,取了張紙,研墨開始寫信。
他記得青泥窪那個倒黴兄弟。
寫了一封之後,林江擔心送信可能送不到,就乾脆又寫了三四封,全封裝好之後,他換上了一身乾淨的衣服,出了門。
有個侍女見他想要離開,連忙攔住他:
“少爺,一會兒就該吃晚飯了,您現在是要去哪啊?”
“好久沒來蒼鬆了,在鎮子裡麵逛逛,一會兒就回來。”
按照規矩,這個侍女感覺自己應該攔一下,可是當林江把手放到她的肩膀上,輕拍了兩下之後,侍女就感覺眼前的風景都亂了,心臟在那咚咚亂跳。
等再回過神來,林江已經不見得去處。
她羞的跺了跺腳,急忙去找聞香怡了。
……
林江上了街,現在天色將暗不暗,有幾戶夜間行樂的坊已經把燈籠掛在外麵了,蒼鬆的街上還是熱鬨。
林江先是找到了跑馬的驛站,給出的第一封信,然後找到了武行家給了第二封,第三封讓小山參偷偷摸摸舉著扔到了遞鋪的信堆裡,最後一封他不知道給誰,自己先留著。
真要是一封都沒送到,那他還得親自跑一次北邊。
等做完這些事情之後,湖邊正是最熱鬨的時候,幾家戲坊已經讓姑娘上街去尋那些富庶的貴公子進去,路邊夜市叫賣著的夥計們賣力的扯著嗓子。
有些小夥子小姑娘們在路上走著,頭上也彆著幾支早開的花。
渝鄉隻都有帶花的習俗,這是風雅。
遠處湖麵上有個大花船,正在慢慢的行過大湖,花船上的屏布後麵隱約能看到那些漂亮女子們的身形,亦能聽到管弦合奏之音。
林江盤算著時間差不多了,該回去吃晚飯了,可他才剛邁開腿,忽然聽到岸邊有人驚慌的喊:
“有人落水了!落水了!”
一皺眉,林江也快步走到了岸邊。
這圍滿了人,可卻沒一個下湖的。
他看到個漁夫打扮的男人正在水裡不斷的撲騰。
借著河岸旁邊璀亮的燈火,林江隱約能看見,那漁夫的腳下有一團黑影,正繞著他來回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