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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八道六環(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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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睡不知天日。

等沈戎再次醒來,窗外又是一片漆黑。

沈戎盯著頭頂泛黃掉漆的天花板,發了一會兒呆後,這才撩開被子,緩緩坐了起來。

昨天夜裡,沈戎在醫館包紮完傷口之後,便被紅滿西安排的車夫送回了這裡,也就是自己前身的‘家’。

說是‘家’,其實不過隻是城防所提供給他們這些普通巡警的宿舍罷了。

沒什麼值得多說的地方,四個字便足以道儘:家徒四壁。

“不應該啊,好歹也是吃公家飯的人,怎麼連一個自己的窩都沒有?”

沈戎抬手揉著發疼的太陽穴,無奈歎了口氣。

“看來原主比自己預想的混得還要淒慘啊”

不過這也在情理之中,畢竟原主隻是一個埋頭苦乾又不通人情世故,還沒有什麼背景可以依靠的小巡警罷了。

要是有能力住進高樓豪宅,恐怕也不會莫名其妙惹禍上身,無緣無故遭災丟命了。

“倒也奇怪,就這麼一個安分守己的小人物,怎麼會惹上鎮公所內調科的人?難道就因為撞見了那場凶殺案?”

沈戎思來想去,覺得這應該就是唯一的理由。

說的更明白一點,有人不想看到那場滅門案中還有活著的目擊證人。

而且從紅滿西的態度不難看出,幕後主使的身份很不簡單,要捏死自己恐怕不比捏死一隻螞蟻要難上多少。

可話又說回來,既然對方能讓堂堂城防所所長如此忌憚,按理來說,完全有前身在自己誤入現場之前就派人把他做掉,何必要在事後讓內調科的人用這種拙劣的方式來善後?

“就算是想有個名正言順的由頭,那可用的辦法也太多了,根本用不著如此大費周章。像他們這麼乾,完全是脫褲子放屁,多此一舉啊。”

沈戎兩眼放空,口中喃喃自語:“除非對方的目標並不是要殺自己滅口,而是另有圖謀。”

至於圖謀誰,答案顯而易見。

誰來救自己,誰就是對方真正的目標。

“難不成對麵是在用自己試探紅滿西?”

沈戎一步步梳理著手中現有的信息,可惜紅滿西始終沒有吐露對方半點消息,不知道對方的身份,自然無法推測對方這麼做到底有何深意。

目前唯一能夠確定的,就是紅滿西應該對自己並無惡意。

沈戎沒有再繼續發散思緒,視線在房內梭巡了一圈,最終停在東麵的牆壁上。

一副三尺見方的地圖掛在這裡,周圍還貼著不少二指長寬的紙片,用紅線跟地圖上不同的位置連接在一起。

沈戎下床湊近一看,發現紙片上寫的並不是某地的介紹,而是一份份筆跡清晰的出行計劃。

或者說,這是一張張再也無法實現的願望清單。

沈戎的腦海裡並沒有與此相關的記憶,但不難看出,前身十分渴望離開這座自己生活了小半輩子的五仙鎮,到外麵去看一看。

“大黎國東北道疆界圖”

沈戎將目光從那些紙條上挪開,往後退了兩步,注意力集中在地圖之上。

細看之下,沈戎不由一驚。

和他以往了解的國家形態不同,這座所謂的‘黎國’並沒有錯落分布的各處行省,而是根據東南西北的方位分為八道,從內到外又被山嶺、深淵、荒漠、沼澤等惡劣地形分隔成了六環。

乍看上去,整體的形狀就如同一個重重交疊的同心圓。

而自己此時所處的五仙鎮,則是位於東北道五環的一座中心大鎮,周圍還分布著四座規模遜色一籌的衛鎮以及諸多小鎮。

出了五仙鎮,往西南直線距離足足一千餘裡,則是被標注為東北道五環和四環的交界地,一片渺無人煙的崇山峻嶺。

隻有一條代表鐵路的黑色虛線從連綿的山脈中間貫穿而過,似乎代表著隻有這一種方式能夠前往內環。

至於內環是番什麼景象,和外環有什麼區彆,從地圖並看不出來。

忽然間,沈戎像是想起了什麼,手指按在圖上向東麵移動,在掠過一片遼闊的平原後,終於觸到了一根代表道與道邊界的紅線。

可惜紅線之後,卻是空無一物。

沈戎並沒有找到那名內調科成員在誘供自己時,所提到的正東道香火鎮。

“對方為什麼要把一樁殺人案和香火鎮扯上關係?難不成是想挑起兩鎮之間的矛盾?”

沈戎拇指摩挲著下巴的胡茬,臉上緩緩露出一絲苦笑。

自己冥思苦想,也隻能得出一些似是而非的猜測,眼前依舊是雲遮霧繞,看不清事情的真相。

“老話說步步為營,看來自己還是得先把步子邁出去,才能看到對手的敵營所在啊。”

念及至此,沈戎索性不再胡思亂想,起身走到窗邊,伸手推開。

寒風呼嘯而入,瞬間為他套上一身冰冷鐵衣。

大雪紛飛的昏暗天色中,人聲嘈雜,熙攘熱鬨,巴掌厚的積雪堆在各式各樣的招牌上,客棧、酒樓、煙館、窯子一應俱全。

隨街而走的剃頭挑子就放在屋簷下,裹著一件破棉襖的剃頭師傅殷勤的為顧客遞上一張熱毛巾,旁邊的火爐上沸水滾滾,熱氣升騰飄蕩,掩著他的麵孔,若隱若現。

就在幾丈開外的理發館,紅、藍、白三色的彩燈轉的飛快,披著白大褂的男人斜靠著大門,抱著手臂冷笑,毫不掩飾眼神中的輕蔑。

黃包車和自行車交錯奔跑的街道上,鞋童挎著沉重的木箱,兩隻手攥著白布和毛刷,在一片黑麵棉鞋中尋找著皮鞋反射的獨特光澤。

肮臟的舊雪就堆在馬路牙子上,不知道是誰興致勃發,居然堆起起一個半人高的雪娃娃,兩顆石子當眼,木棒做嘴,一顆被凍得發黑的梨子鑲嵌在胸口,那就是心臟。

在這片街區上,最熱鬨的莫過於一家戲院。

用竹子編織的宣傳牌樓高高豎起,特意設置的擋雪簷下,並排懸掛著兩副巨大的畫報。

左邊是扮相粗獷潑辣的二人轉,男子站立在後,女子半蹲在前,均是轉著花花綠綠的手絹。旁邊有一行標語豎向排列:“南靠浪,北靠唱,西講板頭,東耍棒。要啥模樣,有啥模樣。”

右邊則是一名妝容精致豔麗的伶人,站在錦簇的牡丹花叢中,蘭花指撚著一張白絹貼在眼角,狀如拭淚,惹人生憐。

“東北道四環三江城吉劇名角薛柔意蒞臨五仙鎮,為父老鄉親們帶來吉劇名作《胡王彆姬》,十年一遇的難得機會,名額有限,欲購從速!”

吆喝之人的嗓門格外洪亮,連站在遠處樓上的沈戎都能聽得清清楚楚。

天上夜壓著地上燈,風中雪追著路中人。

新與舊的衝突在長街中處處上演,勢同水火,卻又詭異相融。

沈戎抬起目光,穿過飛揚的雪點,循著人聲直向遠處,隻見一座七層樓高的磚石建築在燈火中緘默站立,在一眾低矮的房屋中格外顯眼。

那裡才是五仙鎮真正的權力中心,鎮公所。

“單是一座五仙鎮就有足足三十萬常住人口,還能轄製整個東北道五環內四大衛鎮和數十小鎮。這種人物,還隻被叫做鎮公?這分明是他娘的百裡諸侯啊。”

沈戎深吸一口寒氣,感覺有一柄冷刀劃肺而過,泛起陣陣刺痛。

“這個氣數和命數,又是什麼意思?”

沈戎雙手按著窗緣,眼眸微闔,凝視著視線中再次浮現出那兩行冰冷字眼。

“難道我這條命,就隻值五分?還真是人微命賤啊”

自言自語的話音剛剛落下,房中突然響起一連串急促的敲門聲。

沈戎猛然回頭。

“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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