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瑤哪敢應下讓她“回去休息”這種話。
她微微抬頭看了看荷香,見荷香一臉的如沐春風,但是眼神中卻好似殺機浮現,她就知道若是自己跑了,把荷香姐一個人留這伺候,那肯定得讓荷香生氣了。
“陛下,奴婢不礙事……奴婢來伺候陛下穿衣。”
劉載均看著這小侍女與荷香一起給他穿衣服,心念便轉到這掌印太監李公公身上去了,心裡想著怎麼把這個李公公叫過來問問話。
這李公公權利大,那也是自己便宜老爹和太皇太後給予的,那首先在他們看來,這李公公一定是個忠誠的。
但是對他們忠誠不一定對我忠誠啊!這裡麵還是有極大的不同的。
說不定自己這幅身體,都是這李公公抱著長大的。想著當初自己一醒來的時候見到的那個麵目醜陋的老太監抱著自己的樣子,劉載均直愣愣的打了一個冷顫。
沐瑤之前的工作不包括給皇帝穿衣服,這都是貼身侍女才能做的事兒。她依舊很緊張,隻能偷偷學著荷香的動作,現學現賣。
荷香看她笨手笨腳的樣子,心裡暗暗吐槽,又看這丫頭總是偷偷看自己,便以為是做賊心虛,心下對自己的猜測又更加篤定起來。
這時候皇帝突然打了一個冷顫,荷香趕緊加快手上的動作,說道:“陛下,奴婢萬死,給您凍著了吧,”又轉頭對沐瑤說道:“沐瑤妹妹,我們麻利著些……”
她心裡是有數的,麵前這個弱柳扶風的,多半以後是要做娘娘了,此時再給她臉色看那就是大大的不明智了。
“今後可還得把這小蹄子照顧著點……”荷香心裡暗暗想著。
“啊,沒事兒沒事兒,不關你們的事兒,”劉載均心思不在她倆身上,看著旁邊站著的端熱水過來的小宮女說道:
“小順子呢,去把他給我找來,怎麼早上沒見人?”
經過昨天雲芝那一席話,劉載均已是對小順子放下心來,這貨這麼一個貪生怕死的東西,竟然因為之前“自己”夢中啼哭,也敢和雲芝定下那樣的合作。
這小順子看來對自己倒確實沒得說啊。
……
卻說這小順子,那也是不得了的人物,除了宮裡的幾個貴人,那走到哪都得是彆人給他讓路。不過這會兒,他正坐在官房上上大號呢。
旁邊還有一個小太監,一臉難過的聞著味兒,侍候在一旁。
“誒……”小順子長出一口氣,“今兒個可得多喝點水了,你看這乾的……”
那旁的小太監連忙接話茬說著:“可不嘛!那些個龜孫子,沒一個省心的!天天就想著從您這兒撈油水,自己卻啥正事兒都不乾,全指著爺爺一人忙活。瞅瞅給我爺爺這累的,水都沒空喝一口……”
小順子瞅了瞅這太監,伸了伸手,這太監趕緊把搓軟的粗紙遞過去。小順子擦了屁股站起身來,穿好了衣褲,看著麵前去鋪香灰的小太監說道:
“你這夯貨你也彆說彆人,昨兒個爺們讓你去給宮女們說不準亂傳陛下的什麼“肉翅膀”,怎的到了晚膳的時候那些個賤人還在陛下背後瞅來瞅去的?”
那小太監急忙放下手裡的活兒,跪在地上說道:“爺,這您可怨不得孫子啊,孫子去的時候這都已經傳開了……”
小順子聽了,撇了撇嘴,在心裡暗自腹誹:沒用的東西。隨後,他清了清嗓子,開口問道:
“昨兒個夜裡那些臭娘們兒又在底下叨咕什麼話了?”
那小太監趕忙回道:“爺,今兒早上咱們眼線報信兒,除了說陛下……拔鵝毛這個事兒,宮女們還說了陛下昨日抱了荷香小主,說是現在私底下啊,都已經有人把荷香小主叫“香妃”呢。”
這事兒昨天他是在場的,他倒不認為這荷香能那麼快上位,現在看起來,除了雲芝已是必然的,也就隻有那個叫做沐瑤的小宮女倒是機會比較大一些。
但是荷香是什麼人他可太清楚了,想當初……
還在沉思呢,外麵就有宦官的聲音響到:“哎喲!黃公公!陛下著急著找您那!”
不敢遲疑,小順子拿著熏香出了門,又在身上熏了熏,趕忙向乾清宮跑過去。
剛到大廳,就看見皇帝坐在正首正在吃早點,那荷香和沐瑤也分坐兩旁,荷香倒依舊是風采照人,那沐瑤看著卻像是剛受了罰似的,哭唧唧的臉還帶兩個黑眼圈。
“陛下,奴才來給您請安了……”小順子跪地,一臉諂媚。
劉載均一看他來了,便招呼著“乾啥去了你,這一大早就沒見人……趕緊起來吧,吃早飯沒?來一起吃吧,弄這麼多,她倆又不怎麼吃……”
他現在已經把小順子當做自己人了,和他說話也越發熟絡起來。
小順子爬起身來,說道:“回陛下,小的已是吃過了。”然後幾步上前,從一旁的宮女手上奪過茶壺,給劉載均斟起茶來。
劉載均笑道“今天找你來是有事兒的,我這也吃好了,你們收拾一下,小順子你和我到書房來。”說完,就往書房走去。
此時陽光初上,光線透過紙質的窗戶,在書房裡撒上橙色的光暈,劉載均坐在正座上,這座椅雖說是紫檀木,卻可能因為時間比較久遠,已經沒有什麼香味兒了。
這玩意關鍵是沒個墊子,他此時正處於身體抽條兒、長個子的時候。身上肉不多,以至於坐在這實在是硌得慌。“得找人做個墊子。”劉載均隨口低聲說著。
“陛下,何事吩咐奴才?”小順子恭順地問道。
劉載均頭朝著屋外抬了抬,示意讓他把門關上,小順子一看這情況,就知道是有要事相詢,就出去讓宮女們都走開,叫兩個自己熟識的太監在外麵守著不讓他人靠近,把門閉緊。
劉載均看他這操作,可以啊,得力的啊,說道“來來來,彆站著,過來坐。”
小順子謝過陛下之後,坐在一旁,拿起茶壺倒茶。就聽見皇帝說道:
“你多半也察覺朕和之前相比是有變化的。”
“朕自上次落入那冰水之後,這腦子啊,就疼……尤其是一想到之前的事兒,哎呀,疼得厲害。”
他小順子能混到今天可全仰仗著麵前之人的,急忙放下水壺站起身道:
“陛下!您可彆嚇奴才啊,奴才膽子是小的……奴才不經嚇的啊!”
“不是不是,你聽朕說,”劉載均一看小順子的樣子,手壓了壓讓他彆著急:
“朕隻要不使勁兒想之前的事兒,就沒什麼問題,隻是很多事情都記不清了……”
小順子安定了一些,詫異的望著劉載均說著:“陛下這莫非是‘離魂症’?”
“嗯?”劉載均還在想著怎麼形容這個失憶的事情,聽他這麼一說倒是來了興趣,連忙問著:
“怎的,你聽說過這種症狀?朕這兩天還在想是什麼原因,這事兒又不敢亂給他人說……”
“哎喲!陛下!”小順子連忙顫抖著手就想往劉載均頭上摸去,又覺得不合適,就停在了中途,回憶著說著:
“奴才小的時候和爹走南闖北去賣藝,當年就有個同鄉的大漢,表演胸口碎大石的,他那錘子出了差錯,砸到了腦袋。之後他不僅忘了自己的把式,連一同賣藝的兄弟都不認識了。當時大家都說他這是遭了邪,”他吞了口唾沫,壓低了聲音繼續說道:
“我爹說那就是得了這‘離魂之症’,因為已經半隻腿到了地府,命大又跑回來了,隻是魂魄已是離了一部分,卻是找不回來!奴才今兒聽陛下這麼一說,才猛地想起這些事兒,覺得陛下的症狀和他……倒是有幾分相似呐!”
劉載均一聽!誒?有門兒啊!這個說法到位啊!連忙假意順著問道:“朕也是有些怕啊!你這同鄉後來呢?可出過什麼問題?”
小順子皺著眉:“他丟了吃飯的把式,就沒辦法再跟著一起賣藝了,後來就和他兄弟一起回老家了……不過奴才記著最後看他的時候就隻是人有點木木的,倒是沒見有什麼旁的問題。”又看了看劉載均說著:
“陛下,您先彆擔心,奴才這便尋人去老家那邊問問,此事事關重大啊陛下,您可千萬莫向他人提起,以免出什麼岔子啊!”
好嘛!劉載均還擔心這小順子會和誰說起這事兒,他倒是自己先鑽到套子裡來了,眼下已是內心大定。
“行!順子,這事兒朕可沒和彆人說過,你是朕最信任的人,就算是忘了所有的事兒,也不曾忘記你啊!”劉載均“真誠”的看著小順子說著。
小順子雖說和這小陛下一直相處的不錯,但何時聽過這種“情話”,他自小進宮,雖說一直跟在劉載均身邊,可那太子身邊又豈止他一個小太監,那也是不知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這才熬直到今日。
現在聽到陛下這麼說,當下都想把自己的心肝都剖出來給皇帝看,一把鼻涕一把淚的跪在地上,頭磕的“咚咚”作響,
“陛下!……陛下信任奴才,奴才自是甘為陛下拋頭顱,灑熱血!”
這次說這話的時候,劉載均都能感覺到和以往的不同,那真摯的情感流露,讓他覺得還挺感動!連忙走上前,將他扶起,讓他在旁邊坐好,才說著:
“小順子咱倆哪還用這些虛禮,朕確實有事兒要問你。”
小順子眼眶通紅,望著小皇帝說著:“陛下您說,小順子自是知無不言。”
然後就聽劉載均說著:“司禮監秉筆太監李公公你熟吧?你給朕講講他。”
小順子一愣,通紅的雙眼登時瞪得老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