處在高高在上的位置,就把自己當做參天的喬木,把女子看成是依附他們而活的藤蔓女羅。
哪怕是被打死,也隻說是家裡事。
一句家裡事,就掩蓋了被拐的事實,家暴毆打的真相。
羨娘不明不白地來到葛家村十年,胡玄之既然知道,卻不為她做主,就連幫助羨娘的微生珩也被他杖打。
胡玄之好得很哪!
“家裡事?好一句家裡事。”紀晏書氣憤地粲然一笑,“羨娘是拐來,被逼迫強做了葛家的媳婦。”
“我說了,羨娘是我表姐,胡大人是沒聽見嗎?”
羨娘,她一定要帶走!
胡大人倒也不惱,聞聲勸道:“李夫人,羨娘十年前就是村民葛青山的娘子,您一來,就說羨娘是您姐姐,這說出去彆人也不信啊。”
葛青山附和道:“就是呀,就算您是官眷,也不能把黑的說成白的呀。”
紀晏書立即道:“你說羨娘是你娘子,可你一無兩家許婚之書,二無高堂出來證明,三無聘禮嫁妝,四無媒妁之言,這算哪門子的夫妻!”
葛青山被嗆得氣惱,急急道:“我、我們有高堂和媒人的。”
“高堂呢?請來啊。”
“爹娘黃土埋骨,請不來。”
“那就挖來呀……”紀晏書口不留德,葛家人真是氣人,“媒人是那葛大娘吧?”
葛青點頭。
紀晏書氣哼一聲,便道:“莫怪我今日罵得醜,一個謀害官員官眷的歹心婦人,她做的真是害人性命的好媒,誰知這虔婆沒有沒弄死人?”
胡玄之不覺向後退了幾步,這紀氏看著秀惠溫柔,是個張口就是河東獅吼,胭脂老虎。
紀晏書揚聲道:“你說羨娘是娘子,她本名本姓是什麼?家在哪裡?”
葛青山咋舌:“她、她叫羨娘啊!家……她嫁了我,這裡就是她的家。”
紀晏書怒道,“胡大人,聽到了嗎?對妻子一概不知,這是夫妻嗎?”
胡玄之聲音頓了頓,“這……這女子嫁了人,有了孩子,家不就是夫家麼。葛青山說的也不是假話,李夫人你也不能強拆人家夫妻不是?”
檀師傅嗤之以鼻,“對妻子一概不知,還算是丈夫嗎?有冤屈不問,還算是男人嗎?”
“這世上的男人,都是生於女子裙底的,沒由頭這麼看輕女子的。”
紀晏書眸子睜得圓圓的,難以置信地看著檀師傅。
檀師傅這麼……正氣凜然的麼?
她要是對紀司業這個老夫子說出這句話,紀司業至少得十來個漏風的巴掌賞下來。
雲娘子雖然對檀師傅常有抱怨,但似乎從沒有說過檀師傅一句不好的。
胡玄之聽了這話,竟然有幾分不自然!
他孤家寡人,無妻無兒,所學到的道理無一不是書裡教的。
聖賢說,齊家治國平天下,他幫助轄區內的百姓和睦家庭,也是功德一件。
他沒有做錯!
紀晏書看到胡玄之的臉色,就知道他不管怎麼說,都會往家和往事興方麵說。
其實心裡就是看輕女子,不願幫女子!
紀晏書走近葛青山,冷聲說:“羨娘絕不會是你葛青山的娘子!”
“我沒見過丈夫強壯有力,妻子卻瘦骨嶙峋。”
“我沒見過丈夫紅光滿麵,妻子卻蓬頭垢麵。”
“我沒見過丈夫衣冠整齊,妻子卻破衫襤褸。”
“我更沒見過丈夫餐餐飽腹,妻子卻頓頓挨餓。”
紀晏書朝胡玄之斂衽一拜,算作辭行,“胡大人,羨娘我便帶走了。”
胡玄之也不敢得罪紀娘子身後的靠山紀太妃和李家,隻得允許她離開。
葛青水如瞎子一般攔下,“你是官眷怎麼了,人憑什麼說帶走,你就帶走,衙門是你家開的。”
葛青水的個頭不算太高,紀晏書橫眉看過去,揚起手板,一巴掌扇過去。
“我瞧你還真是厚此薄彼呀,把自己養的身強體壯的,卻不給羨娘吃飽喝足,是怕她跑了吧。”
“你竟然打我!”葛青水大怒,掄起巴掌就要反擊。
檀師傅一把擒住,揚手一扇,打了回去。
葛青水捂著臉,大聲叫罵,“沒天理啊,官家娘子縱容下人打人了。”
這個女人真會撒潑,檀師傅真應該再多打他幾巴掌。
紀晏書眼神犀利地盯著葛青水兄妹倆。
“我今兒把話撂這了,不服,就進京遞狀紙告我去,就算敲登聞院的登聞鼓,我也不懼。”
走到院外,紀晏書對天謾嗟。
“天真是沒眼睛了,這麼大的冤屈,卻隻道‘內卻’二字就給蓋棺定論了。”
胡玄之知道,這話是說給他聽的。
檀師傅見到睡得安穩的羨娘。
眼睛不覺一怔,羨娘哪裡像三十不到的樣子。
這副形容,可以當他丈母娘了。
檀師傅想幫忙把羨娘抱上馬車,卻被紀晏書推拒了。
羨娘看似睡得安穩,實則心裡極度不安,誰碰她,她都知道。
羨娘抗拒男性,就連微生珩也不能靠近半步。
紀晏書在檀師傅搭把手下,輕手輕腳地將羨娘抱上馬車。
羨娘瘦的很輕,也瘦的讓人心疼!
“紀娘子,羨娘過得很苦,”微生珩作揖拱手,“還請你幫幫她!”
紀晏書點頭,眼睛注意到微生珩微跛的腳。
“你過得也很苦不是嗎?為了幫羨娘,被人打斷了腿,不後悔嗎?”
微生珩擺了擺手,似乎毫不在意,“嗐,我這些算不得什麼,好在沒丟了命去。”
“你就在葛家村不走,是為了幫羨娘吧。”
微生珩沉吟片刻點頭:“我要是走了,羨娘真就活不到現在了。”
“先生高義,晏書敬佩!”
微生珩道:“走吧,跟著胡縣令走,葛家青山不敢來搶人的。”
“先生跟著我們走吧,留下,葛青山可不會放過你。”
“多謝紀娘子,我東西收拾好了,我拿去。”
微生珩拱手後,轉身往他的破茅屋搬行李。
檀師傅看著跑不快的秀才道:“那秀才早就知道我們會帶他走的?”
紀晏書:“估計是李持安答應他的。”
微生珩隻搬了小盒子過來,紀晏書以為他就這點行李時,微生珩舔著笑容說:“行李還有幾口箱子,紀娘子能否請檀師傅幫個忙?”
紀晏書看向檀師傅,詢問他的意思。
檀師傅想到李持安說過秀才有幫助東家的想法,便點頭同意。
搬過來後,足足有五口箱子,累得檀師傅滿頭大汗,抱怨地看著秀才。
微生珩難為情道:“在下是讀書人,可少衣服食糧,但不能少古之聖賢的教誨。”
這五口大箱子裝的都是書!
馬車不算大,車後隻放得下兩口箱子。
紀晏書無奈,隻得同胡縣令商量一番,將其餘的三個箱子放在關葛大娘夫婦的囚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