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這次來的卻不是肖家人。
有位麵善的後生將他們帶到村尾一處荒廢了許久的舊屋子。
“這裡空置了許久,若是不嫌棄,嬸子你們可以先住著。”
“雖說舊了些,但遮風擋雨還是足夠的。”
何止,如意看著那屋裡明顯被仔細收拾過的痕跡,和這後生袖角褲腿上沒來得及清理的泥水,心頭被老宅那逼出來的火氣逐漸平息。
交談間如意聽出這後生乃是裡正家的,他方才走得急,就是去安排這些的?
王英躬身道謝,如意也跟著眨巴著眼睛說:“謝謝哥哥!”
後生在家長排行老幺,冷不丁聽著這脆生生甜絲絲的“哥哥”,頓時心花怒放地撓著頭恨不得扭頭再給他們犁個二裡地。
長安噙著笑,趕在這人動手前先行把行李搬進屋。
說不上來為什麼,後生總覺得肖長安這個笑,瞧著不太真。
在大家齊心協力之下,大房四人,不,肖家四人很快安置好。
收拾起來就發現,這屋子比老宅給他們的住處不知道好多少倍。
“祖父說了,這屋子空著也是空著,你們先住,待年底若是沒有其他想搬的地方,再提旁的。”
——這是連銀子都不願收他們的。
王英和長安左右拉著,硬是讓這後生先收了三個月的租金。
他苦著臉:“嬸子,長安大哥,我這樣回去是要被祖父訓斥的!”
王英堅持:“所謂無功不受祿,裡正的善意我們都懂,可若是我們心安理得平白受這恩惠,那我們和那起子貪得無厭的小人,又有什麼分彆?”
後生說不過她,隻能苦著臉走了。
人一走,肖家四口對視一眼,都捂著嘴笑了起來。
肖勇一個激靈從床上起來,確定四下無人,立馬卷起袖子開始拆包袱。
“都彆動!”
“放著我來!”
可把他憋壞了!
他一個大男人,這些天除了裝暈什麼都不能乾,這比揍他一頓還讓他難受!
雖說裡正已經讓人幫他們將屋子收拾了一遍,但畢竟時間倉促,想要住的舒服,還得拾掇拾掇。
肖勇像個上了發條的牛,吭哧吭哧四處巡視,那架勢,若是沒人攔著,怕是要直接將屋子整個翻新。
“行了行了,仔細叫人瞧見。”
這屋子荒廢至今一個很重要的原因就是位置偏僻,從前的屋主也是獵戶,把家安在這純純是圖離雁門山近。
其他人覺得這裡遠離人群生活不便,但對肖家人來說,這反倒是個優勢。
天色將將擦黑之時,裡正家那後生帶著人又來了。
這一次,他們手上還拿著鍋碗瓢盆和冒著熱氣的饅頭米粥。
大概是怕他們拒絕,眾人放下東西關心幾句就呼啦啦全跑了。
粥還沒入口,如意已經覺得心裡暖暖的。
還是好人多啊。
就是走得太急了,知情的明白這叫施恩不求報,不知道的還以為後麵有人攆著他們跑呢。
殊不知這些人離開時正忍不住嘀咕。
“知道肖家大房勤快,但怎的能勤快成這樣,一打眼根本找不著能乾的活。”
“對了,你們可曾聽說老宅那邊的事兒?”
“什麼事兒?”
“就是大房走之後,他們曾經住的那屋子啊,塌了!”
“嗬,得虧大房走得快……”
“不過聽說那老太太被砸了。”
“嗬,沒準是報應。”
這特彆的日子裡,如意見識到了穿越後首次接觸的人情冷暖,然後擁有了自己單獨的房間。
說實話她原以為娘親不會放心她自個兒住,沒想到隻是一提,娘居然就答應了。
有自己小秘密的她迫不及待衝進自己的房間,沒看到爹娘在她身後交換了個心照不宣的眼神。
接下來的幾天,每到月黑風高之時,山腳舊屋裡就會走出個黑衣身影。
他身形極快,融入夜色後常人根本難以察覺。
做完該做的一切,終於鬆了筋骨的肖勇回到家中,夫妻倆輕手輕腳關上門。
“如何?”
肖勇一邊脫夜行衣一邊回答。
“藏在老宅的東西拿回來了,不過那發生了件怪事。”
王英嗔他一眼,嫌他故弄玄虛。
肖勇道:“娘……老太太去翻找咱們屋子的時候,牆忽然塌了。”
王英絲毫不掩飾自己發自內心的高興,語氣都雀躍起來:“然後呢?”
肖勇:“……”
“老三夫妻倆也在,替老太太擋了一下,三人都無性命之憂,但傷了筋骨,需得臥床靜養。”
王英不無遺憾:“行吧,至少短時間內他們沒法鬨到咱們跟前來,省的糟心。”
肖勇又道:“另外……新來的縣令……確實是裴子清……”
“據說,他在京城闖了禍,才被皇帝大怒之下扔到望縣來當個小縣令。”
王英好奇地問:“他乾了什麼?”
肖勇:“他把將軍府給砸了。”
暼了眼妻子的表情,他小聲補充:“那天,將軍的夫婿……何清風娶他那表妹為平妻。”
王英捏著茶杯罵了句。
“狗東西!”
夫妻倆小聲說著話,在夜色中相擁而眠。
如意睡了穿越以來最舒坦的一覺。
認床什麼都是不存在的,新家的大床寬敞又平整,娘不知從來找來一床鬆軟的褥子,舒服得她差點不想起床!
她起不來就算了,推開門發現爹娘還在睡就很神奇了。
不過轉念一想,如意嘿嘿笑著捂住嘴。
哦,娘陪了她這麼些年,也是時候陪陪自家相公。
爹娘還不到三十,正是血氣方剛的年紀,總分屋睡算怎麼回事呢?
所謂小彆勝新婚,倒是她不懂事了~
腦子裡正胡亂跑著馬車,身後傳來一聲故作正經的輕咳。
她一轉身,就看到卷著褲腿和袖子,扛著鋤頭的長安。
少年額頭布滿汗珠,麵色微紅,應該是剛剛勞作完畢。
如意盯著他滿含期待的臉,清脆地喊出他百聽不厭的稱呼。
“哥哥早!”
長安心滿意足點頭,好好一個雋秀少年,愣是笑出一股子傻氣:“妹妹早。”
“妹妹喜歡吃什麼菜?哥哥給你種。”
爹娘都叫她“如意”,唯獨長安天天“妹妹”“妹妹”“妹”不離口,生怕彆人不知道他是個妹控。
分明對莊稼作物最是一竅不通,偏偏抓著把身份不明的種子,好像隻要如意說,他就能找出來似的。
如意也不推辭,隻笑眯眯答:“哥哥種的我都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