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強咽下包子,立往前探了探身子,好奇的問道:“宋同誌說的什麼案子?薑柔來咱們知青點一個多月了,乾活兒比誰都踏實。”
他這話既是維護,也藏著好奇——畢竟當初薑柔來靠山屯時,瘦瘦小小而且身子弱的~,可以說變化比他們這些來了一年多的老知青都大。
郭遠橋嘴快,直接就說了出來,“小薑姑娘家裡當時遭賊了,家裡直接被搬空了,連老鼠去了都要流淚,小薑姑娘回家後,更是被賊人偷襲,受了不小的傷。”
“說實話,小薑姑娘也算是挺慘的,從小就失去了母親~”宋誌遠拽著郭遠橋,“哎哎哎~”
宋誌遠抱歉一聲,“不好意思啊,我們這時間有些不夠了,還需要去報道,就先失陪了。”
宋誌遠也不顧郭遠橋的掙紮,直接將其拽走了。
兩人走後,眾人複雜的看向薑柔,有同情,有佩服。
曲喬梁,他與薑柔不僅是來自一個地方的,更是高中同學,對於薑柔的情況,他並不清楚。小學的時候,薑柔的存在感並不高,對於薑柔的改觀還是大家一塊下鄉前,火車站時的相遇,隻是沒有想到薑柔的家庭環境居然是這樣的。
“沒事,這些事情早就過去了。”薑柔開口說道:“走了,我們去逛逛,來的時候,有不少同誌,要求幫忙帶東西呢!”
“對對對!”周強開口附和道。
知青們走出紅旗飯店,周強故意撞了撞薑柔的肩膀,指著街角貼滿糖紙的副食店招牌。
“哎哎,薑柔你看!那櫃台裡擺的是不是花生酥?上次王大爺托我帶二斤,說他閨女坐月子要忌口。”
他突然頓住,餘光瞥見薑柔指尖無意識地絞著帆布包帶,指節泛白。
曲喬梁順著周強的視線望去,發現薑柔盯著櫥窗裡映出的自己倒影。
晨光裡她領口露出半截淡青色疤痕,是去年在公社打穀場被稻草劃傷的——那時他才驚覺這姑娘總把袖口紮得死緊,原是藏著比農活更重的心事。
“先買日用品吧。”張凱掏出皺巴巴的采購清單,故意用指節敲了敲薑柔手背,“李書記說供銷社的鐵釘要憑介紹信,你幫我核對下介紹信還在吧?”
他說話時目光掃過她發頂,像兄長般不動聲色地轉移話題。
四人在供銷社的木頭櫃台前擠成一團時,王麗忽然指著玻璃罐裡的薄荷糖輕呼:“這不是你上次說的……”
話到嘴邊又咽回去,見薑柔正踮腳夠貨架上的火柴,便轉而接過張凱手裡的搪瓷盆,叮叮當當敲出清脆的響聲。
街角樹蔭下,郭遠橋正被宋誌遠扯著衣領往牆根躲。
被宋誌遠強行拽走的郭遠橋還沒有意識到自己說錯話。
“你乾什麼呢?”郭遠橋開口抱怨道:“我們不是等明天兵團來人,接人才去報道嗎?”
“你剛才那張嘴是漏了風的風箱?”宋誌遠從褲兜摸出皺巴巴的卷煙,火柴在磨石上擦出火星時,借著火光瞪他,“薑家那案子卷宗裡寫著‘入室搶劫未遂’,可現場連腳印都沒留,門窗完好無損——你當兵團紀律跟街道辦的黑板報似的能隨便念?”
郭遠橋抓了抓後腦勺的板寸頭,鋁製軍牌在鎖骨處撞出聲響:“我這不瞧著她現在結實得能扛兩袋化肥嘛……再說那丫頭片子當年在派出所,眼淚珠子掉得比戶籍科的算盤珠子還密,誰能想到現在跟換了個人似的?”
宋誌遠突然掐滅煙頭,盯著遠處供銷社門口薑柔踮腳接售貨員遞來包裹的身影。
她脊背挺直如小白楊,發辮用紅繩利落紮著,哪還有半分當年蜷在審訊椅上的瑟縮模樣?
他忽然想起卷宗裡那句法醫批注:“你當卷宗裡的‘長期傷痕’是被貓抓的?”宋誌遠突然壓低聲音,食指敲了敲自己後頸,“在派出所做筆錄時,這丫頭毛衣領口滑下來半寸——我看見她整個肩胛都是舊傷,像被人用藤條抽的。”
這丫頭,身上怕是藏著比傷痕更鋒利的東西。
“走了。”他拽著還在啃饅頭的郭遠橋往兵團辦事處方向走,布鞋碾過地上的梧桐落葉,“明日報到後去團部檔案室,查查靠山屯知青點的備案資料。”
“查那乾啥?”郭遠橋被拽得踉蹌,饅頭渣掉在草綠色褲腿上。
宋誌遠沒回頭,目光落在街角宣傳欄新貼的“抓革命促生產”海報上,紅漆刷的五角星在陽光下刺眼:“就當是——替老所長那句‘此案存疑’補個尾。”
供銷社內,薑柔忽然打了個噴嚏。
王麗遞過紙巾,“怎麼了,受涼感冒了,要不要給你買點藥?”
“謝謝,”薑柔接過紙巾,將鼻涕擦去,“沒事,可能是誰念叨我吧!”
張凱此時買好東西回來看到後,說道:“那可不行,王麗要不你就帶著薑柔去附近的中藥店,去買點治感冒的藥。”
“多買點,畢竟北大荒的冬天可是能凍死人的,到時候萬一有人有個頭痛腦熱的也可以排上用上。”
王麗一聽,覺得行,“行,那我和薑柔去,你們繼續將采購單上的東西買齊。”
兩人沿著供銷社門前的碎石子路往東走去。晨光透過斑駁的梧桐葉,在她們身上投下細碎的光影。
街邊的一排排的房子錯落有致,牆麵上“農業學大寨”的標語在日光下泛著褪色的紅漆。
走出約莫三百米,轉過一處堆滿柴禾的牆角,一座青磚瓦房出現在眼前。
房簷下懸著塊木匾,上麵“濟世堂”三個燙金大字因歲月侵蝕,邊角已有些剝落。
店門口擺著兩張長凳,一位老者正坐在凳上,曬著太陽,慢悠悠地抽著旱煙。
兩人剛踏入店門,一股濃鬱的藥香撲麵而來,那味道混合著陳皮的辛香、甘草的甜膩和艾草的清新,瞬間彌漫在鼻腔。
店內光線有些昏暗,四周牆壁上整齊地排列著一格格棕色的藥櫃,每個抽屜上都貼著白色的標簽,寫著各種藥材的名字。
櫃台後麵,一位身著藍布大褂的中年藥師正專注地稱著藥材,戥子在他手中輕輕晃動,發出清脆的聲響。
“同誌,我們想買點治感冒的藥。”王麗走上前,禮貌地說道。
藥師抬起頭,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鏡,目光在兩人身上掃了掃,“是哪位不舒服?症狀嚴不嚴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