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城,帥府。
“報——!京城急使!聖旨到——!”
一聲長長的吆喝從府外傳來,帶著一股子尖細的調門。
王有城一個激靈,猛地從帥椅上起身,臉色也青一陣白一陣的。
京城來人了?這麼快?
他趕緊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袍子,臉上擠出一絲諂媚,快步朝著大門走去。
隻見一個穿著內侍官服、麵白無須的中年太監,手捧著一卷明黃色的聖旨,在一隊京營護衛的簇擁下,昂首走了進來。
“臣,雲城守將王有城,恭迎陛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王有城噗通一聲跪在地上,頭磕得砰砰響。
那太監眼皮都沒抬一下,清了清嗓子,宣念聖旨: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北境守將王有城,督戰不力,致使麾下將領王衝兵敗被俘,五百獵騎精銳折損,實乃奇恥大辱!朕心甚憂!”
開頭的幾句話,讓王有城的冷汗唰地就下來了。
完了完了,這是要問罪了?
他把頭埋得更低,大氣都不敢喘。
太監的聲音繼續傳來:
“然,念汝鎮守北疆多年,尚有微功。今強敵環伺,國難當頭,非追責之時。”
“著即刻調撥京營預備軍,第三、第五步兵營,合計五千人,星夜兼程,馳援雲城!望王有城戴罪立功,務必整合兵力,穩固防線,將周允叛逆阻於雲城之外,不得再有寸土之失!”
增兵了?還增了五千京營!
王有城的心一下子就活絡起來了。
這不是問罪,這是支持啊!
陛下還是信任我的!
太監頓了頓,聲音壓低了一些,念出後麵的密旨內容,聲音隻有王有城和少數幾個心腹能聽到:
“另有密旨:王有城,收起你那些上不得台麵的小伎倆!給朕把心思放在守城上!若雲城再出紕漏,周允得以東進,你王家,便也不必在北方待著了!欽此——!”
念完,太監將聖旨合攏。
王有城聽得明明白白。
前麵是敲打,後麵是警告,但核心是——增兵!給我人手,讓我守住雲城!
加上我手裡剩下的兵力,還有後續可能調來的援軍,周允那點烏合之眾算個屁!
什麼狗屁地鳴計、糧禍計,不過是偷雞摸狗的把戲!
在絕對的實力麵前,都是渣渣!
“臣!王有城!領旨謝恩!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王有城再次磕頭,聲音洪亮,充滿了底氣。
等太監被請去偏廳休息,王有城猛地從地上爬起來,臉上的諂媚煙消雲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近乎扭曲的得意和張狂。
“哈哈哈哈!”他忍不住放聲大笑,“周允!你個小王八羔子!跟老子鬥?你還嫩了點!”
“陛下給我增兵了!五千京營!看到沒有!這就是聖眷!這就是實力!”
獵騎沒了就沒了,王衝被抓就被抓了,那都是小問題!
隻要有兵權在手,有女帝的支持,他王有城就還是北境說一不二的大帥!
周允?
哼!等老子的兵恢複過來,等京營大軍一到,裡應外合,看老子怎麼把你那點人馬碾成粉末!
王有城叉著腰,仿佛已經看到了周允兵敗如山倒,跪在他麵前磕頭求饒的場景。
隻要打贏了周允,守住了雲城,那就是天大的功勞!
嗬嗬,到時候,皇帝隻會賞賜,誰還記得那點小小的“敲打”?
……
另一邊。
醫療帳篷裡。
草藥味混著淡淡的血腥氣,卻沒有想象中的混亂和哀嚎。
阿紮古麗坐在乾淨的草席上,看著林婉兒蹲在地上,給另一個士兵處理腿上的傷口。
那士兵疼得臉都扭曲了,卻咬著牙沒叫出聲。
林婉兒動作麻利,清洗,上藥,包紮,一氣嗬成,嘴裡還低聲說著什麼。
“水……”
旁邊一個助手立刻遞過乾淨的水囊。
“剪刀。”
另一個助手遞上擦拭過的剪刀。
一切都有條不紊。
阿紮古麗看著帳篷裡忙碌的幾個人,心裡有點說不出的感覺。
這跟她印象裡的軍營太不一樣了。
草原上的勇士受傷,要麼自己扛著,要麼找部落裡的老人用土方子治,能不能活下來全看天意。
王有城的軍營她也見過,傷兵營裡亂糟糟的,能不能得到救治,全看傷兵自己的地位和運氣。
周允這裡……太規矩了,規矩得不像個臨時營地,倒像個……怎麼說呢,專門乾這個的地方。
林婉兒處理完那個士兵,擦了擦額頭的汗,走到阿紮古麗身邊。
“公主,感覺怎麼樣?傷口還疼嗎?”
阿紮古麗動了動纏著布條的左臂。
“還好。”
“你可真厲害。”林婉兒拿起旁邊的水囊,遞給她,“我聽陸煙說了,你帶著幾個人,硬是從王衝的騎兵隊裡殺出來了,還乾掉了不少追兵。”
阿紮古麗接過水囊,喝了一口,沒接話。
厲害?
她隻是不想死,不想做彆人手裡的刀。
“能在五百獵騎的圍追下活下來,還反殺了人,你是第一個,”林婉兒語氣挺認真,“你很勇敢。”
阿紮古麗抬眼看了看她。
“活下來,不一定是因為勇敢。”
林婉兒眨了眨眼,似乎沒太明白,但還是笑了笑,“能活下來就好。好好休息,傷口彆沾水,明天我再來給你換藥。”
她說完,又轉身去照顧下一個傷員了。
阿紮古麗看著她的背影,看著這個忙碌卻有序的帳篷,看著那些穿著統一製服、行動迅速的助手。
這個周允,到底藏了多少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