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麵炸起一朵大水花,霍乾念沉沒得悄無聲息,連個泡都沒冒。
霍幫護衛們全體呆住,仿佛聽見霍家祖宗們召喚他們下去伺候的聲音,紛紛驚恐大叫:
“救少主!!”
話音未落,就聽又是“撲通”一聲。
雲琛已經扔下隱月劍,一猛子紮進水裡。
湖水清澈,雲琛能清楚地看見霍乾念正在快速沉底,且已經沉下去不短的距離。
她往前遊了幾步,估摸現在屏住的這口氣不夠,便又掉頭往水麵遊,準備將氣吸飽再下來。
與此同時,其他擅水性的霍幫護衛們也都跳下水,和雲琛一樣,遊出去一段距離,才感覺自己潛不了那麼深,沒本事救人,隻能又返回水麵,著急想辦法。
水中,霍乾念還在持續下沉。
從他的角度看去,水麵上全是撲騰的護衛們,所有人都想救他,可又全都被這水深嚇退。
沒辦法,他如今雙腿殘疾,隻靠手臂根本無法鳧水,實在下沉得太快,護衛們就算豁出性命也是白費。
他看著自己毫無知覺的雙腿,溺水的壓抑感逐漸散去,一種深深的無奈和悲涼襲上心頭。
他不再掙紮,緩緩放平手臂,任由身子往最深的水底墜去。
可緊接著,像有人張滿烈弓,將一支鋒利急箭射進水中。
一道如飛魚敏捷的身影,筆直飛快地朝他遊來。
距離太遠,他看不清來人的麵孔,隻看到那氣勢無比決絕又堅定,好像在說:
彆怕!我來救你!我一定救你!
他不由定定地望著那身影,心裡重新升起希冀。
直到雲琛的麵容清晰出現在眼前,他才第一次知道,原來急箭之尖可以沒有殺意——
她的眉眼那樣沉靜溫柔,臉頰白皙得像一團光暈,自這深藍色的湖水由遠及近,吸引著他全部的心神。
他下意識重新揮動起雙臂,窒息感再次席卷而來。
所以當腮幫子鼓得像河豚一樣的雲琛湊過來抱他的時候,他直接攬住她後頸,吻了上去。
她驚得下意識後退閃躲,卻又想起自己的護衛職責,隻得強穩住撲撲跳動的小心臟,任由他吻住,渡了續命的一口氣。
霍乾念倒沒有想那麼多,隻忍不住心道:
“這臭小子果然偷吃了我的烏梨酥!”
渡完氣,雲琛趕緊抱著霍乾念浮出水麵。
誰知剛一露頭,就有好幾個蛙人揮刀殺來。
雲琛一手抱著霍乾念,一手與蛙人搏鬥,腳下還要不停地遊動鳧水,一時間頗為吃力。
她想要呼喊其他人來幫忙,卻見葉峮和花絕等人也在和蛙人殺鬥,無人有空。
雲琛雖然擅水性,但總不及海裡長大的蛙人,又拖著霍乾念,很快占了下風。
兩個蛙人鐵了心要殺霍乾念,雲琛打翻一個,另一個的刀尖已經對準了霍乾念的胸口。
雲琛側身撲過去,擋住霍乾念,肩膀上結結實實挨了一刀,血唰地冒出來,在水麵暈開。
雲琛一腳踹開麵前的蛙人,反手拔出肩膀上的刀。
她抱著霍乾念,瞅準最近的一艘霍幫船遊去,卻突然感到腰間一緊,一股極大的力氣勒住二人,朝深水拖去。
雲琛隻來得及吸半口氣,就整個人淹進了水裡。
她慌亂去抓,隻摸到冰冷滑膩的蛇鱗——
一條足有大腿粗的水蟒纏繞著她與霍乾念,張著獠牙朝她的肩膀狠狠咬下。
顧不得肩膀傳來的鑽心疼痛,她一刀紮進蟒身,趁水蟒吃痛甩開的功夫,抱住霍乾念用力向上托舉,將他整個人承托出水麵,得以呼吸。
她仍舊憋氣埋在水裡,隻攥著一把短刀,和水蟒纏鬥。
這時,一股比水蟒還要霸道的力氣猛烈襲來,暗流將二人一蟒裹進其中,朝不知名的方向急速流去。
雲琛此時已根本顧不上離岸多遠,她全部力氣都用來撐著霍乾念露出水麵呼吸。
暗流凶猛,水蟒也被卷得鬆了些力氣。
二人一蟒在水中浮浮沉沉,被水打得昏頭昏腦,隻覺五臟六腑都要移位了。
不知飄了多久,感覺到水流漸緩,終於露出水麵,雲琛強忍住嘔吐感,趁腦子清醒的一瞬間,用儘全部力氣,將霍乾念狠狠推向岸邊。
她自己則整個人被水蟒絞纏住,再次沉進水裡。
“咳咳咳……”霍乾念趴在岸邊,劇烈地咳嗽,將肺裡的水咳出來。
他想要回身去拉她,但兩手撐在地上,拖著沒有知覺的雙腿,怎麼都動不了,隻能大口大口地喘著氣,急聲呼喊她的名字。
“雲琛!雲琛——”
回應他的隻有平靜的水麵,和一絲即將散去的波紋。
他環顧四周,隻見密林成片,荒無人煙,像是一處偏僻水島,沒有一個人可以來幫忙。
很快,他看見大量鮮血混著泥沙從水底翻湧上來。
水麵像沸騰了一樣,劇烈地翻動起,整片水域都被血和沙攪得渾濁一片。
也不知道她能不能聽見他的聲音,他大喊:
“雲琛!紮七寸!”
水麵繼續翻湧,更多的血湧上來,將水染得一片暗紅。
最後,水麵在一陣暴烈攪動後,終於緩緩平靜。
他緊張地盯著水麵。
下一刻,一隻蒼白的手臂猛地鑽出水麵,用手指死死摳住泥沙,拖著身體慢慢爬上岸。
她身子打晃地站起,身上掛滿汙泥和水草,看起來狼狽不堪。
她將黑乎乎的蛇膽拋下,接著一頭栽倒在地上,再也不動一下。
她肩膀上先被刀紮後被蛇咬的傷口,已經被水泡得邊緣翻起,其他原本被水洗淨的傷口,也全都開始慢慢滲出血。
很快,她趴著的地上殷紅一片。
霍乾念清楚地從她衣領、袖口,和破碎的褲腿看到,她白皙的身體上到處黑紫,全是被水蟒纏繞的痕跡。
“雲琛!你給我醒來!”他大聲命令。
她一動不動,沒有回應。
“醒來!快醒來!”他又喊。
她還是不動。
就這麼喊了一聲又一聲,最後他急得開始抓起手邊的沙子丟她時,她才艱難地動了動頭,聲音嘶啞虛脫:
“少主,彆喊了……你很吵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