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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霜燼同歸(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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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侯衍的指尖在觸碰到第九塊鼎耳殘片的瞬間,整個世界仿佛被按下了暫停鍵。

歸墟海麵凝結成一麵巨大的青銅鏡,每一道波浪都被定格在翻湧的瞬間。霧氣不再流動,而是化作無數細密的金屬顆粒懸浮在空中,在晨曦的照射下閃爍著冰冷的光芒。就連血劍「焚薪」上跳動的火焰也被凍結,赤紅的火舌保持著扭曲的姿態,像是一幅詭異的浮雕。

“這是“夏侯衍的聲音變得異常沙啞,他發現自己說話時竟帶著青銅器碰撞的嗡鳴回音。

那塊暗青色的鼎耳殘片正緩緩嵌入他心口的透明窟窿,嚴絲合縫得令人毛骨悚然。隨著“哢嗒“一聲輕響,九塊分散在各處的鼎耳殘片同時震顫起來,在他體內形成某種完整的回路。

「鼎成之日,芻狗睜眼。」

殘片內側刻著的古老血咒在接觸到他血液的瞬間亮起暗紅色的光芒,那些筆畫像是活物般蠕動起來,重新排列組合成更完整的句子。夏侯衍的瞳孔驟然收縮——他終於看清了這些所謂的“九龍鼎耳“究竟是什麼。

它們根本不是鼎的部件。

每一塊“鼎耳“都是一截被特殊煉製的指骨,表麵覆蓋著精細的青銅紋路。九塊骨片拚合時,內側的血咒連成完整的巫族祭文:

「以九巫之骨為耳」

「以不屈之心為鼎」

「鼎成之日,芻狗睜眼」

「鼎毀之時,芻狗為薪」

“原來如此“夏侯衍的聲音裡帶著金屬共振的雜音,他的龍紋鎖鏈突然全部繃直,像被某種古老力量牽引著刺入心臟,“所謂尋找九鼎,不過是要湊齊“

“師兄!“

薑璃的驚呼打斷了他的思緒。她的斷劍正在發出令人牙酸的裂帛聲,劍身上那些血肉絲線突然瘋狂生長,卻在觸及鼎耳殘片的瞬間枯萎凋零。她踉蹌著後退兩步,眼中閃過一絲驚駭。

“我的手臂“薑璃低頭看著自己裸露的斷臂處,那裡的霜花紋正在片片剝落,“原來這就是師父當年自斷右臂的原因“

她的聲音顫抖得厲害,像是終於拚湊出一個可怕的真相:“我的身體從來就不是用來握劍的。“

海麵突然浮現九盞青銅燈,燈芯皆是跳動的人類心臟。每盞燈的火光中都映照出不同的場景:

第一盞燈裡,年輕的師父正在將某種液態青銅注入嬰兒的胸口;

第三盞燈中,鮫人祭司割開自己的喉嚨,將一塊鼎耳殘片塞入傷口;

第七盞燈內,一個模糊的身影正在熔爐前鍛造血劍與霜吟劍

夏侯衍突然劇烈咳嗽起來,吐出的不是鮮血,而是細碎的青銅砂礫。他低頭看向自己的手掌,發現皮膚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金屬化。

“來不及了“他苦笑著看向薑璃,“小師妹,你還不明白嗎?我們從來就不是“

話音未落,海底突然傳來震耳欲聾的轟鳴。三百具青銅棺槨同時震動,像是受到了某種召喚。

鮫人祭司的咽喉被自己嵌著的鼎耳殘片割裂時,發出的不是慘叫,而是一串詭異的笑聲。

“終於等到這一天了“

他的鱗片大片剝落,露出底下腐爛的血肉。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那些血肉中竟然嵌著密密麻麻的青銅銘文,與薑璃斷臂處露出的紋路如出一轍。祭司用最後的氣力指向海底,渾濁的瞳孔裡倒映出令人窒息的景象——

三百具青銅棺槨正在海底自行移動,以某種古老的陣法排列組合。鏽蝕的棺板相互咬合,發出令人牙酸的金屬摩擦聲。不過片刻,一具足有山嶽大小的無頭人像便出現在深海之中。

更可怕的是人像心窩處的景象——那裡嵌著一具保存完好的屍體,穿著與師父一模一樣的衣袍。屍體的胸口插著半截霜吟劍,而脖頸斷裂處延伸出十二條青銅鎖鏈,每條鎖鏈末端都纏著一塊鼎耳殘片。

“那是師父?“薑璃的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

但下一秒,更恐怖的事情發生了。那具屍體突然開始異變——枯骨表麵滲出青銅色的液體,迅速凝結成新的血肉;斷裂的脖頸處鑽出更多鎖鏈,像觸手般在深海中舞動;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當十二條鎖鏈相互碰撞時,夏侯衍心口的九塊殘片同時發出刺耳的尖嘯。

血劍「焚薪」突然劇烈震顫起來,掙脫薑璃的手飛向那具屍體。劍身上的古老銘文在飛行過程中不斷變化,最終補全了完整的句子:

「芻狗睜眼時」

「方見真鼎」

當血劍插入屍體胸口的瞬間,整片歸墟海沸騰了。海水變成粘稠的青銅熔液,無數氣泡從海底升起,每個氣泡中都包裹著一幅記憶片段:

一個被鎖鏈束縛的巨人正在被分解,它的九根手指被斬下;

戴著青銅麵具的工匠們將指骨煉製成鼎耳形狀;

某個雨夜,年輕的師父將嬰兒時期的夏侯衍放入沸騰的鼎中

薑璃突然跪倒在船板上,她的斷臂處傳來撕心裂肺的疼痛。那些剝落的霜花紋下方,青銅銘文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蔓延,很快就覆蓋了她整條手臂。更可怕的是,這些銘文與鮫人祭司血肉中嵌著的紋路完全一致。

“原來我們都是“她的聲音哽咽了,“容器。“

海底的無頭人像突然動了。它緩緩抬起右臂,十二條鎖鏈如活物般向海麵竄來。其中三條鎖鏈纏住了鮫人祭司正在下沉的屍體,瞬間就將那具軀體分解成血肉碎塊,然後吸收殆儘。

“小心!“夏侯衍猛地推開薑璃,自己卻被四條鎖鏈纏住。那些鎖鏈尖端生出鋒利的倒刺,直接刺入他心口的鼎耳插座。

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夏侯衍並沒有流血——倒刺插入的位置滲出的是青銅色的液體,而那些液體正順著鎖鏈流向海底的人像。

“它在進食?“薑璃驚恐地看著這一幕。但更讓她心驚的是夏侯衍的表情——那不是痛苦,而是一種詭異的平靜,甚至帶著幾分解脫。

“小師妹“夏侯衍的聲音越來越輕,“你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麵時,師父說過什麼嗎?“

薑璃的瞳孔驟然收縮。

記憶如潮水般湧來——

那個雨夜,渾身是血的師父抱著一個嬰兒回到劍閣。嬰兒心口有個透明的窟窿,卻沒有流血,反而能看到裡麵跳動的青銅心臟。

“從今天起,他就是你師兄。“師父的聲音冷得像冰,“記住,他既是劍,也是鞘。“

當時年幼的薑璃並不明白這句話的含義。直到現在,看著被鎖鏈纏繞的夏侯衍,看著海底那具正在複蘇的師父屍體,看著自己手臂上蔓延的青銅銘文

一切終於串聯起來了。

夏侯衍的龍紋鎖鏈在這一刻完全活了過來。

那些原本隻是紋身的圖案撕開皮膚,在空氣中凝結成實體。十二條青銅鎖鏈從他體內鑽出,與海底人像延伸而來的鎖鏈糾纏在一起,發出令人毛骨悚然的金屬摩擦聲。更可怕的是,隨著鎖鏈的舞動,夏侯衍的皮膚開始大麵積剝落,露出底下青銅色的肌肉組織。

“啊——!“

這聲慘叫不是來自夏侯衍,而是來自薑璃。她的斷臂處突然傳來撕心裂肺的疼痛,那些青銅銘文像是被激活了一般,開始在她全身蔓延。每一道紋路亮起時,都有一段陌生的記憶強行湧入她的腦海:

她看到遠古戰場上,一個頂天立地的巨人被九根青銅柱釘在大地上;

看到戴著麵具的巫祝們用巨人的血液煉製某種器具;

看到自己的師父年輕時,將一塊鼎耳殘片嵌入某個嬰兒的胸口

“這就是真相?“薑璃跪倒在船板上,冷汗浸透了衣衫。她終於明白自己手臂為何會異變——那根本不是受傷導致的變異,而是某種古老的封印正在解除。

夏侯衍的情況更加糟糕。他的瞳孔已經完全變成了青銅色,皮膚脫落的地方露出機械般的金屬結構。但詭異的是,他的表情卻異常平靜,甚至帶著幾分釋然。

“小師妹“他的聲音裡帶著金屬共振的雜音,“你還不明白嗎?從一開始,我心口的這個窟窿就不是被侵蝕造成的“

他艱難地抬起正在金屬化的手臂,指向自己胸口的透明窟窿:“這裡本就該是一個插座。“

薑璃的血液瞬間凝固。

記憶的碎片在這一刻拚合成完整的圖景——

嬰兒啼哭聲中,師父將一塊鼎耳殘片嵌入嬰兒胸口;

少年時期的夏侯衍總是獨自站在鼎前發呆;

每次九龍鼎耳出現異動時,師兄心口的窟窿都會滲出青銅液體

“所以你是“薑璃的聲音顫抖得不成樣子,“最後一塊活體鼎耳?“

海底突然傳來震耳欲聾的轟鳴。那具無頭人像劇烈震顫起來,十二條鎖鏈瘋狂舞動。其中三條突然襲向薑璃,卻在即將觸及她時詭異地轉向,轉而纏住了她掉落的斷劍。

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幕出現了——斷劍上的血肉絲線開始瘋狂生長,瞬間就包裹住了三條鎖鏈。更可怕的是,這些絲線正在順著鎖鏈向海底的人像蔓延!

“原來如此!“夏侯衍突然大笑起來,笑聲中帶著金屬的鏗鏘,“師父果然留了一手!“

他的身體突然前傾,用最後的人性對薑璃喊道:“血劍和霜吟劍本是一體!它們都是“

話音未落,九盞青銅燈突然同時熄滅。海底的無頭人像發出震天動地的咆哮,雖然它沒有頭顱,但那聲咆哮卻直接在所有活物腦海中炸響。

薑璃痛苦地捂住耳朵,卻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在意識深處響起:

「以霜為鞘」

「以血為鋒」

「芻狗不屈」

「方見青天」

這是師父的聲音!

與此同時,夏侯衍的身體發生了恐怖的變化。他的龍紋鎖鏈全部刺入自己體內,整個人開始扭曲變形。皮膚完全脫落後,露出的是一具青銅鑄造的軀體,唯有心臟位置還保留著血肉——那裡跳動的不是普通的心臟,而是一塊形狀奇特的青銅器!

“這就是九龍鼎的真麵目?“薑璃喃喃自語。

但更驚人的發現還在後麵。當她的目光落在夏侯衍的青銅心臟上時,清晰地看到內側刻著一行小字:

「芻狗非犬,乃人皇也」

薑璃的斷臂處傳來撕裂般的劇痛。

那些剝落的霜花紋下方,青銅銘文已經完全顯露——它們不是簡單的刻痕,而是流動的液態文字,像活物般在她皮膚下蜿蜒爬行。更可怕的是,這些銘文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向她的心臟蔓延,每延伸一寸,就有一段被封印的記憶強行灌入她的腦海。

第一段記憶:鑄劍爐前

年輕的師父赤裸上身,雙臂浸入沸騰的青銅熔漿。

他的左臂鍛造出血劍「焚薪」,右臂凝出霜吟劍的雛形。

最駭人的是——當他將雙劍交叉時,劍身竟浮現出與薑璃斷臂上一模一樣的銘文。

「原來……我的手臂是師父鑄劍時的模具?」

薑璃渾身發抖,突然明白為何自己觸碰血劍時不會像其他人那樣被反噬。她的骨血裡,早就被師父刻下了與劍同源的烙印。

海底傳來鎖鏈繃緊的巨響。夏侯衍的身體已被青銅完全侵蝕,十二條鎖鏈將他拖向無頭人像的心窩處。那裡本應放置心臟的位置,此刻卻形成一個漩渦狀的凹陷,正等待著最後一塊“鼎耳“歸位。

“師兄——!“

薑璃本能地撲向船沿,卻見夏侯衍突然睜開雙眼——那已不是人類的眼睛,而是兩顆緩緩旋轉的青銅齒輪。他的嘴唇開合,發出的卻是師父的聲音:

「以霜為鞘」

「以血為鋒」

這八個字像鑰匙般打開了薑璃體內的某道枷鎖。她右臂的銘文突然暴起,在空中凝結成一篇完整的祭文:

「昔年人皇斬巫神於不周山」

「分其骨為九鼎」

「煉其血為雙劍」

「封其魂於芻狗之目」

祭文亮起的刹那,血劍「焚薪」突然從海底倒飛而出,劍尖直指薑璃眉心!

就在劍鋒即將貫腦的瞬間,薑璃做了一件令所有人震驚的事——

她主動扯斷左臂,將兩截銘文殘臂擲向飛來的血劍!

“師父,您錯了。“她的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決絕,“芻狗……從來就不是薪柴!“

斷臂與血劍相撞的瞬間,整片歸墟海沸騰了。那些青銅色的海水蒸發成霧,露出海底最原始的樣貌——

三百具棺槨拚合的無頭人像下方,竟壓著一具更加龐大的巨人骸骨!它的九根手指被斬斷,胸口插著半截山峰般的斷劍,劍柄處刻著兩個早已被歲月侵蝕的字:

「不屈」

血劍「焚薪」與薑璃的斷臂融合後,開始瘋狂吸收海麵上的青銅霧氣。劍身上的鏽跡層層剝落,露出底下晶瑩如冰的劍身——那根本不是一把劍,而是一塊被拉長變形的人皇指骨!

霜吟劍的殘片從海底人像胸口飛出,與新生劍胚交織纏繞。當兩股力量完全融合時,薑璃終於看清了真相:

「血劍是巫神之骨」

「霜吟是人皇之指」

「雙劍合璧時」

「方能斬斷宿命」

海底傳來天崩地裂的轟鳴。

當新生劍胚完全成型的刹那,無頭人像的胸腔突然裂開——那裡根本沒有心臟,隻有一顆正在轉動的青銅眼球!眼球表麵布滿血管狀的紋路,正瘋狂吸收著夏侯衍化身的青銅鼎耳。

“原來這就是……芻狗之目?“薑璃喃喃自語。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當眼球轉動時,映出的不是當下的場景,而是九百年前的真實曆史:

巫神蠱惑九大部落獻祭活人鑄鼎;

人皇持「不屈」劍斬斷巫神頭顱;

垂死的巫神將最後一絲精血注入人皇左臂;

為阻止巫神複活,人皇自斷左指煉成霜吟劍……

「您終於想起來了?」

一個陌生的聲音突然響起。薑璃猛地轉頭,看到海麵上站著個戴青銅麵具的神秘人。他腰間懸著的玉佩正在發光,上麵「不屈」二字與海底巨劍上的刻痕一模一樣。

“你是……“

“人皇守墓人。“麵具人輕輕摘下半邊麵具,露出的左臉竟布滿與薑璃相同的青銅銘文,“也是當年唯一拒絕鑄鼎的部落遺民。“

他抬手打出一道法訣,夏侯衍即將被完全吞噬的軀體突然停滯。那顆青銅眼球發出尖銳的嘶叫,十二條鎖鏈齊齊斷裂。

“巫神以為將自身骨血煉成九鼎就能永生。“麵具人冷笑,“卻不知人皇早就在鼎耳中埋下反製手段——“

他指向正在重組的劍胚:

「每一代持劍人」

「都是活的封印」

「當芻狗拒絕為薪時」

「便是巫神徹底湮滅之日」

仿佛印證他的話,新生劍胚突然發出清越的劍鳴。無頭人像開始崩塌,三百具棺槨紛紛炸裂。在漫天青銅碎屑中,薑璃看到夏侯衍的虛影對她輕輕點頭,隨後化作流光沒入劍身。

天空下起血雨,每一滴雨珠中都映照著不同的未來片段:

北漠深處,九尊巨鼎正一個接一個地裂開;

皇宮地底,沉睡的巫神右手突然長出新的手指;

某座荒廢的祭壇上,刻著「不屈」二字的玉佩正在發光……

當最後一塊青銅碎片沉入海底時,麵具人將一枚玉簡拋給薑璃:

“該去不周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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