趕海人有一句話叫做：風浪越大，魚越貴。
唐建國趕了一輩子海，打造出千億海鮮集團，表麵風光無限的他，臨死前卻帶著此生最大的遺憾。
那是一段灰色的記憶，他原本有貌美如花妻子和乖巧的女兒，五十年前因為自己嗜酒爛賭，欠下一大筆債。
為了還債，他昧著良心賣女兒，逼迫妻子去鎮裡接客，妻子走投無路抱著女兒跳海自殺。
父母因此被氣死，家裡兄弟姐妹視他如仇人。
逃離小漁村去外麵躲債後，他在沿海城市長期漂泊，後來靠著一點機遇發家致富。
可是金錢買不了後悔，他這輩子最對不起死去的妻女，隻能帶著遺憾離世。
再次睜開雙眼，入目是斑駁發黃的天花板，牆角結著蜘蛛網，屋內家具陳舊不堪，鼻尖縈繞著一股黴味，混合著鹹腥的海風。
“這是哪裡？”
眼前的場景好有年代感，還帶著點熟悉。
唐建國猛地坐起身，後腦勺一陣劇痛，抬手一摸，纏著厚厚紗布。
“我……重生了？”
自己變得年輕力壯，菊花沒有生瘡，睾丸正常。
拉開褲襠，一切都很好，唐建國鑒定完畢！
“媽媽，爸爸在乾嘛，好羞人……”
孩童的聲音傳來，唐建國怔住，扭頭朝著門口看去。
那是一個麵容清秀，身材十分羸弱的女人，樸素的衣服打滿補丁，手裡端著一碗藥，旁邊站著個瘦不拉幾小女孩。
“老婆，朵朵……”
再次看見妻女，唐建國老淚縱橫，激動的想要撲上去。
“彆過來，你彆過來……”女人反應很強烈，一手護著女兒，一手差點將藥碗扔出。
小女孩則是害怕，純潔的眼神帶著恐懼。
唐建國愣住，記憶不斷卷席腦海。
他想起來了，這是1980年的夏天，因為賭博欠下高利貸，自己被債主打的頭破血流。
是妻子幫忙包紮的傷口，把娘家借來買米的錢拿去買了藥，自己卻是個白眼狼，事後為了還賭債，不僅想賣掉女兒，還強迫妻子去接客賺錢。
充滿絕望的妻子，最終抱著女兒含恨跳海自殺。
想到自己乾的那些事，唐建國跪在地上狠狠扇嘴巴子，半邊臉都抽腫了。
妻子對自己那麼好，自己就是個畜生，上輩子爛屁眼，睾丸流膿真是活該。
“媽媽，他是不是被那群人打傻了？”唐朵朵滿臉驚訝，以前老爸可不是這樣。
蘇琴雪小聲開口：“有這個可能……”
平時都是母女倆受欺負，唐建國從未懺悔過，今兒是第一次。
但是蘇琴雪對他失望透頂，自從老公染上賭博後，每次輸了錢都拿自己瘋狂泄憤，昨晚還被狠狠強迫，不服從就會挨打。
若不是因為女兒年齡小，她早就選擇了離婚，壓根不會留在這裡受苦。
“不對，不對，現在這個時間點，我還沒有賣女兒，也沒有強迫妻子去做那種事。”
唐建國突然反應過來，自己是三天後被債主逼的走投無路，才把女兒賣掉還債，也就是說一切還沒有發生。
“哈哈，我還有機會！”
他欣喜若狂，感謝老天爺開眼，上輩子爛菊花值了。
這輩子有了彌補機會，哪怕是拚了命也要對母女倆好。
女兒好奇看著他，一會兒扇嘴巴子，一會兒瘋狂大笑，看來真被打傻了。
“老婆，你和朵朵想吃什麼？我馬上給你們做。”
他起身來到廚房，打開米缸一看，裡麵空空如也。
家裡早就揭不開鍋了，妻子原本從娘家借了錢買米，但是拿去給他買了藥，現在還吃個毛線。
女兒肚子餓得咕咕叫，可憐巴巴望著他，讓人看了心疼。
“你和媽媽在家等我一會兒，爸爸馬上去下海，今兒讓你們吃大餐！”
唐建國看著心痛，在屋裡翻找捕魚工具，什麼也沒有。
以前家裡是有小漁船的，因為自己好賭，後來將吃飯的家夥輸給了彆人。
靠山吃山，靠海吃海，就算沒有小漁船，也可以在海邊撿到一些吃的。
奈何唐建國好吃懶做，平時妻子去海邊辛苦撿點東西回家，都讓他先給吃了，才落得現在這個地步。
“你先把藥喝了吧！”蘇琴雪見他略微正常，走進屋將藥碗放在桌上。
唐建國搖頭：“和你們餓肚子比起來，這藥不喝也罷。”
“你身上有傷，下海容易……”
死了更好，蘇琴雪自然不會關心他，隻是女兒目前還小，不想讓她早早沒有爸爸。
“隻要你不去賭錢，不打朵朵和媽媽，就算天天坐在海邊喝風，朵朵也不覺得餓。”
女兒真是被打怕了，在餓與被打之間，選擇了挨餓。
唐建國眼淚止不住在眼眶內打轉，這是一個孩子內心最單純的想法，也是因為長期被打造成了心理陰影。
“傻孩子，爸爸就算拚了這條命，今天也不能讓你和媽媽餓肚子。”他聲音哽咽，隨後快步離開。
蘇琴雪靜靜看著背影，並不抱有任何希望，因為老公好吃懶做，從來沒給過自己希望。
出了門，唐建國快速往海邊走，年輕的身體就是強，走路都特有勁。
但是酷熱的天氣讓人難以忍受，赤腳踩在沙子上，仿佛快要被煮熟。
“喲，這不是建國同誌麼？今天怎麼沒去賭？”
“整天除了賭還能乾什麼呢？哦，對了，他還會打自己老婆。”
“可憐的蘇家女子，嫁過來沒過上一天好日子，當初能看上這個畜生，真是白瞎了眼！”
在海邊遇到幾個漁民回家，對他進行嘲笑和辱罵。
大風刮倒梧桐樹，以後自有旁人論長短，好與壞唐建國都沒有反駁。
沿著海岸繼續往前麵走，記得那邊有一個淺水灣，上輩子有漁民在裡麵撈到過不少海鮮。
唐家村就是海邊一個普通小漁村，村子離得大海並不遠，村民世世代代靠捕魚為生，海裡有著豐富的資源，隻要勤勞的人都餓不死，還能發家致富。
上輩子隨著時代的發展，因為唐家村背靠大海，有著得天獨厚優勢，後來發展的特彆好，村裡人個個存款超過七位數。
奈何唐建國好吃懶做，當初逼死妻子後，為了躲債離開這個小地方。
來到目的地，急匆匆跳入海裡，頭部的傷被海水刺激的劇烈疼痛，讓他腦子短時間一片空白。
快憋不過氣時，腦子才重新恢複意識，嗆了好幾口海水，急速浮出水麵大口大口呼吸。
太著急了，這哪裡是下海撈海鮮，妥妥的自殺運動員……
等緩過勁後，他再次潛入水中，睜開眼四處觀察，水底果然有大量貝類和海螺。
唐建國在水底來回遊動，快速撿了一些，正當他準備上岸時，發現礁石中有隻大龍蝦。
他心中驚喜，這必須捉回去給女兒吃。
那龍蝦也是警惕，幾次靠近又跑了，好在唐建國沒放棄，最終將龍蝦緝拿歸案。
上岸後，用衣服包裹戰利品，一手提著龍蝦高高興興往回走。
來到屋裡，妻子和女兒正躺在床上睡覺，因為睡覺能減緩饑餓感……
唐建國沒有打擾，在後屋處理戰利品，一陣爆炒香氣四溢。
“我是在做夢嗎？好香啊！”
女兒聞著香氣來到門口，睡眼朦朧望著鍋裡，忍不住直咽口水。
媽媽偶爾也會撿一些海鮮回來，但每次都被爸爸吃了，自己和媽媽隻能乾巴眼看著，她有時候做夢都想吃上一口。
唐建國內心糾痛：“這不是做夢，去叫媽媽起床，馬上就有好吃的。”
蘇琴雪起床時，桌子上已經擺放著幾盤海鮮，甚至還有大龍蝦。
其實她早就聞到香氣醒了，認為沒有自己的份，便一直躺在床上。
母女望著食物劇烈咽口水，卻沒敢上桌，平時都是唐建國先吃，剩下的殘羹剩飯才能輪到她倆。
“愣著乾嘛？你們趕緊過來吃呀！”唐建國拿著筷子對母女倆招手。
唐朵朵猶豫片刻，還是沒忍住誘惑，試探著靠近桌子。
當唐建國把筷子遞過去時，她條件反射鑽進桌底：“爸爸彆打朵朵，朵朵不吃了……”
女兒的反應讓唐建國愣住，自己隻是給她筷子，她卻認為是要挨打？
那一刻他的心好痛，這不是一朝一夕導致，而是長時間家暴，讓女兒產生了本能反應。
“朵朵，爸爸不打你，以後再也不會打你。”強忍著不讓眼淚流出，唐建國將女兒從桌底抱出。
為了證明自己沒騙人，他剝開大龍蝦喂到女兒嘴邊，女兒膽怯的吃了一口。
發現沒挨打後，便大口大口吃起來，特彆的香。
蘇琴雪一直靜靜看著，今天唐建國的行為舉止很反常，和以前大不相同。
她也走了過去坐下吃，老公居然真沒發火，甚至主動給自己夾海鮮。
“爸爸，朵朵今天真幸福。”唐朵朵突然露出笑容。
小女孩本性天真，給她一口肉吃，似乎能忘掉過去所有的痛苦。
唐建國也笑了，揉著她小腦袋說：“幸福不能隻有一天，以後爸爸會讓你和媽媽每天吃上海鮮。”
再次看向蘇琴雪，妻子立即彆過頭，大人肯定沒有小孩天真，曾經給她造成的那些痛苦，不可能因為一口吃的而忘記。
“那好呀，朵朵有個願望，希望那群人再來打爸爸，這樣爸爸就能一直變好。”
“……”
好天真的願望，唐建國無語，最終卻哈哈大笑。
這個願望恐怕難以實現，一切美好不能建立在彆人的痛苦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