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裴淵的解釋下，沈無名總算是搞懂了，這玩意兒的確是牛皮菜，也是甜菜。
無論牛皮菜還是甜菜，都不是中國本土的東西，而是從西域之地流傳而來。
後來經過不斷的培育，出現了多個亞種，不過民間並未區分，都叫做牛皮菜。
官方的名字叫做莙薘菜或者菾菜。
書中記載：菾菜，莖葉紅色者，可入藥，又名紅牛皮菜。
又有記載：菾菜，即莙薘也。與甜通，因其味也。
也就是說，無論是後世的甜菜，又或者是牛皮菜，其實都是同一個本種。
隻是經過不斷的培育，發生了分化，顯而易見，這裡的並非後世的牛皮菜，而是甜菜。
“原來如此。”
沈無名拂掌而笑，他原本還想著將牛皮菜做成醃菜，應該能夠賣出去。
但如果是甜菜的話，那就更好辦了。
“怎麼？很難做嗎？”
曹茱萸見他臉色不斷變化，還以為是解決不了這個麻煩。
想到本就是自己給裴淵介紹的，便想著乾脆出出主意。
“實在不行的話，我出麵把他們收購就好了，這也不是不能做。”
“反正也沒有多少銀子！”
“哦？”沈無名有些奇怪，“那有辦法，之前你們為什麼不這麼乾？”
沈無名對此很是驚訝，畢竟裴淵為了請他出手，送出的寶物就價值不菲。
比這些甜菜加一塊還貴。
豈不是有些得不償失？
裴淵苦笑一聲，“倒不是這麼說，主要是官場上有些忌諱。”
“朝廷每年都會有秋察，以吏部和禦史台巡查天下，然後給各地官員評級！”
“像這種蔬菜滯銷的問題，如果允許官員出麵收購，那評級就不公平了。”
沈無名有些不懂，“這怎麼說？”
“哪怕是官員自己出資收購，那對老百姓來說也是一件好事啊。”
“不到萬不得已，不能如此。”裴淵解釋道，“因為評級關乎著官員的晉升。”
“如果官員自行收購來解決問題，看似溫情，實則卻極為無情。”
在裴淵的解釋下，沈無名也搞懂了這背後的緣由。
若是可以官員出資收購，流毒匪淺。
一來阻塞寒門官吏晉升之途，世家弟子有錢，寒門弟子呢？
二來長此以往，官員會刻意讓這種滯銷的情況發生，以此來刷政績，百姓反倒受苦。
三來寒門官員以後也不會想費心去解決百姓問題，因為知道殫精竭慮，也不如世家弟子拋灑錢財。
四來官員以此手段獲得上上評價，將來晉升之後，還能這樣嗎？
世家之財也是有限的，你當縣令時可以這樣，當太守呢？當刺史呢？
這種情況不僅沒有鍛煉官員的能力，反倒讓德不配位之人上位。
到時候苦的就是一郡、一州百姓！
裴淵雖然出身世家，可眼界還是到位的，三言兩語之間，便講明白道理。
“所以就是說，如果官員出資購買，反倒是會影響秋察的評級！”
沈無名點了點頭，難怪裴淵願意花那麼大的代價，請他過來。
“不過放心好了，既然我已經收下了裴大人的誠意，肯定幫你解決這個問題。”
沈無名賣了個關子，並沒有打算現在就說出來，而是采了一些甜菜。
“這些菜我拿回去，需要先研究一會，明天應該能給大人一個回複。”
沈無名說罷，然後還拿出一把銅錢，“幫我把這錢給農戶，算買這菜的。”
……
回到壽亭侯府，沈無名便拿出這些菜準備做實驗，曹茱萸全程跟在旁邊。
宋南燭忙活了半天，覺得沒意思，乾脆就溜去找楚幼儀了。
“宋姑娘跟楚姑娘真是姐妹情深啊！”曹茱萸看著她的背影，感慨道。
沈無名聳了聳肩，“也不知道她咋回事，一天閒的沒事乾，就往我家跑！”
看似是在說宋南燭，沈無名實際上是在點曹茱萸，這家夥也是一樣的。
但曹茱萸仿佛沒聽出來一樣，眉眼彎彎看著沈無名，“可能是沈公子身上有一股魔力吧。”
“在沈公子的身邊，茱萸都感覺很安心，所以也喜歡來你這啊。”
“咳咳咳。”沈無名正在喝茶，聽到曹茱萸的回答，差點把自己嗆死。
“彆，您還是好好說話，這話要是被我娘子聽到了，我不得被打死？”
曹茱萸嘻嘻一笑。
……
“事情怎麼樣？那小子有辦法嗎？”
裴淵回到家中，第一時間就去麵見了裴茂。
裴茂拿著一根魚竿，坐在家中的湖邊釣魚，老神在在，向裴淵問道。
裴淵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他隻是跟我說有法子，明天會給我個答複。”
“但什麼方法沒說，我也不好追問，總要給他一點時間嘛。”
“這倒也是。”裴茂微微點頭。
“不過大伯，就這麼個事情，咱們裴家自有手段解決，犯得著去請他嗎？”
“彆的不說，光是送出去的重禮……就算以咱們裴家的權勢，也得花不少功夫。”
裴淵身為典農中郎將，自然也深諳官場的規矩。
朝廷雖然明令禁止官員出資收購這種行為，可實際上還有很多暗箱操作。
比如說暗中豢養的黑手套白手套，都可以出麵收購。
哪怕吏部和禦史台的官員看出來了，也不會深究，這算是大家的默契。
中間雖然也有些花費，可絕對比不上拿給沈無名的禮物。
“你還是太年輕了呀。”
裴茂搖了搖頭，目光轉向湖麵，略過那些水花，眼中閃起笑意。
“這小子……就像這湖麵下的魚，雖然沒有露出頭，但本身的才華已經蕩起了水花。”
“我既然已經看在眼底，又怎會錯過這個投資的機會！可問題是，我們要怎麼拉攏他？”
跟著裴茂的問題，裴淵下意識回答道：“給錢給權。”
“那未免顯得太功利了，最重要的是，他不在乎這些東西。”裴茂長歎一聲。
“而且那天墨家集會，你注意到沈無名的眼睛了嗎？”
裴淵眉頭皺得更深了，“什麼意思？他眼睛怎麼了？”
“他的眼睛很平靜。”裴茂若有所思，“當時解決了分牛問題，所有人都很崇拜他。”
“可他目光沒有一點波動，後麵獻治水之策，還是一副毫不在意的樣子。”
“那些榮譽在他的眼中，就像你現在去解決了幾道啟蒙課的加減法一樣。”
“所以可想而知，如果我們想要籠絡他，靠錢靠權都不行，隻有靠人情。”
“人情？”裴淵點了點頭，“所以你舉薦楚平山擔任廣武將軍，就是想給他人情？”
“對，但是還不夠。”裴茂語氣帶著一些教導，“你知道人情是怎麼來的嗎？”
“就是你欠我的，我欠你的，一來二去就有了，多來幾次就熟了。”
“我舉薦楚平山，隻是我裴家施恩於他，現在我需要他施恩於我裴家，讓我們欠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