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惡心!”
時惜捂住鼻子,滿臉嫌棄地後退了一步,柳婉心也挽著時惜的胳膊,跟著退到了後麵。
時鎮淵站在原地,薄唇緊抿,麵色冷峻到了極點,卻沒有向前挪動一步。
隻有時珩快步跑過去,蹲下身抱起時憶的身體,焦急地喊道:
“時憶?時憶!”
時憶的身體冷的像冰塊一樣,渾身沾滿了味道刺鼻的嘔吐物,素有潔癖的時家大少爺此刻也完全顧不得了,一遍遍地抱著她,喊著她的名字。
時憶沒有任何反應,她胸口的起伏已經很微弱,雙目緊閉,眉心痛苦地揪在一起,似乎在昏迷中也忍受著巨大的痛苦。
隻有蒼白的嘴唇微微張著,一句一句、低聲地呢喃著:
“對不起……”
“是我做的……”
“我錯了,求求你,原諒我……”
聽到這些話,一屋子的人一瞬間安靜了下來!
張媽的眼眶瞬間就紅了,淚水如同關不住的閘門般湧了出來,她“噗通”一聲跪在時憶的麵前,口中不斷喊著:
“二小姐,二小姐!你醒醒啊!你彆怕,張媽來了,張媽在這兒!”
不管彆人怎麼說,反正張媽自始至終都不相信當年的事是二小姐所為。
二小姐從小就知道疼愛三小姐,處處護著她,哄著她,也是個有分寸的孩子,怎麼可能會做出那樣的事!
她一定是被冤枉的!
此時此刻,時珩的心也仿佛被無數的針紮了一般的疼。
快20年了,他們一家人逼時憶道歉已經快20年了——沒想到第一次聽到時憶道歉,卻是在這樣的情況下。
她蒼白的雙唇顫抖著、毫無意識地說出那一句句的道歉,卻仿佛一句句的詛咒一樣,直直地射入了他的心臟!
時珩驀然站起身,將時憶打橫抱在懷裡,轉身便朝外走。
“你乾什麼去?”
柳婉心伸出雙臂,攔住了兩人。
“還能乾什麼,送醫院!”
“不能送醫院!送醫院的話,憶兒的身份就會暴露,惜兒的事情遲早也會被挖出!那樣的話,惜兒的名聲就全完了!”柳婉心一邊痛哭流涕一邊哀求道,“不能去醫院啊!”
“都到現在了,你關心的還是惜兒的名聲?!”時珩心底怒火焚燒,“媽,憶兒難道就不是你的親生女兒麼?!”
“憶兒,她當然是我的親生女兒,手心手背都是肉啊,我怎麼會不心疼!可是如果事情一旦敗露,毀掉的,是我們整個時家的聲譽啊!”
柳婉心滿含熱淚,乞求般地看著時鎮淵,“老爺,你說句話啊!”
時惜也在一旁,抽抽搭搭地抹著眼淚。
時鎮淵望著時珩懷中,已經失去意識卻依舊反反複複說著“對不起”的時憶,隻覺得心頭一陣窒悶。
這麼多年來,他和柳婉心一直在想方設法逼迫時憶道歉,可是時憶真的道歉了,不知道為什麼,他卻覺得心頭並不暢快。
他歎了口氣,聲音低沉卻不容置疑地說道:
“張媽,去請家庭醫生過來。”
家庭醫生很快被請了過來,是一名經驗豐富的老中醫。
老中醫來到時憶的床前,替她把了一會兒脈,立刻就判斷出時憶的症狀是受了驚嚇。
“這位小姐,應該是受到了驚嚇,西醫上也被稱為tsd,也就是創傷性應激障礙,中醫上來說,主要原因就是精神極度緊張而產生的膽怯、恐懼。不過你們放心,一會兒我開幾味調和氣血、安神定誌的藥,她應該就會清醒了。”
聽到老中醫的話,時家人頓時鬆了一口氣。
這時,卻見老中醫眉心又深深皺了起來,搖了搖頭道:“但是……”
“但是什麼?”
“不知道為何,這位小姐的身體底子應該是不差的,如今卻是全身臟腑虧損、元氣虛弱、氣血損耗……哎,底子基本上都被敗光了……這段時間她需要在床上好好養病,不宜做任何勞累的事了。”
老中醫話音一落,柳婉心的臉上青一陣紫一陣的,仿佛想要找個地縫鑽進去。
其他人的臉色也陰沉了下來。
其實,在場的所有人都心知肚明,時憶的身體到底是為何淪落到今天的這個地步的。
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時家的人或多或少,都已經感覺到了時憶這一次出獄,身體情況大不如前,氣色也很不好。隻不過誰也沒當回事。
“謝謝您,我們知道了。”
時珩低聲說道,客客氣氣地送走了老中醫。
時憶睜開眼睛的時候,看到自己躺在一張豪華的黑色大床上,頭頂是雪白明亮的天花板,整個房間裝修簡潔但卻不失奢華,連牆麵都是大理石的。她皺了皺眉,如果沒有記錯的話,這裡是……
時珩的房間?
“你醒了。”
“我……為什麼會在這裡?”時惜撐起身體,靠在床頭上。
“嗬,為什麼,你還問我?!難不成你還想回到你那個陰冷潮濕的破地下室?”
時憶隻覺得一陣頭疼欲裂,模模糊糊記起自己昨天晚上被關在了漆黑封閉的地下室中。
“是你……把我救出來的?”
“不是我還能是誰?你還指望爸媽,還有時惜能救你?”時憶冷冰冰地說道,將一碗藥端到時惜的嘴邊。
“這是張媽給你熬的,你趕緊喝了,我一會兒還要上班。”
時憶趕緊接過藥碗,小心翼翼地點了點頭。
“小心點,彆弄臟我的床單!這已經是給你換的第二個床單了。”時珩一邊穿外套,一邊沒好氣地說道。
時憶暗中抿了抿唇,心想著應該是自己昨天吐了一身,弄臟了時珩的床單。他素來有潔癖,不知道昨天是怎麼忍受的……
“嗯,我知道了。”
“想吃什麼,讓張媽給你做,我走了。”
時珩穿好外套,整理好了袖口和領口,又梳理好了頭發,準備推開門去公司上班。
正在這時,身後傳來一道低低的聲音:
“昨天……謝謝你。”
時珩的心猛地一揪,20多年來,他還是第一次聽見時憶對他說出感謝的話,可是那三個字卻讓他感到說不出的生疏和不適。
“我是你哥!”
時珩轉過頭望著時憶,咬著牙說道。
“我知道你是我哥……可是……你也沒有義務救我,不是麼……”
時憶說的是心底話,從小到大,她從未享受過一絲一毫來自哥哥的關愛,自然也覺得哥哥和旁人沒什麼不同。
時珩的臉色一寸寸白了下去。
他深吸了一口氣,緊緊攥住手指,拉開門走了出去。
然後“砰”地一聲,大力關上了身後的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