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婆子聽到這話,都愣住了。
其他看出她們心思的下人憋著笑。
誰看不出她們的心思,以往有二郎君在,她倆可不敢來錦華院要錢。
這是瞧著二少夫人好欺負,所以想拿些好處。
隻是沒想到,二少夫人也不是好惹的。
“不……”
“此等小事,就不勞煩二少夫人了。”
張三婆和王媽媽可不想去碧水院見周氏。
周氏昨夜被薑願擺了一道,如今正在氣頭上,誰敢去惹她?
“不?二位媽媽就不必推辭了,丟了銀錢可不是一件小事情。”
薑願上前,笑著看著兩人。
“還是說,你們兩個在騙我?”
也不知為何,薑願這皮笑肉不笑的樣子,讓兩人感覺到一股莫名的冷意。
“老奴,老奴不敢,老奴不敢欺騙二少夫人。”
張三婆根本不敢和薑願四目相對。
而後便聽薑願輕笑出聲:“夫君是個不好惹的,你們在府中這麼多年,自然清楚。”
“巧的是,我這個人,也有些脾氣,若是今後讓我發現你們想欺辱到我頭上來。”
後麵的話她沒有說完,就見兩個婆子不住的點頭。
“老奴明白,老奴明白。”
說完,兩個人就跑遠了,薑願站在那,冷眼看著兩人的背影。
府中進了新人,自然有些心思活絡的想搞一些事情來。
隻不過薑願沒那麼多事情陪他們玩。
她手頭那本大齊律法還沒看完呢。
薑願剛要轉身,忽見遠處立著兩道身影。
蘭鶴卿素日裡慣穿的月白色錦袍被風掀起,露出腰間綴著的羊脂玉禁步。
那玉本該是溫潤的,此刻卻在陽光下裡泛著冷芒。
薑願看不太清兩人的臉,隻覺得蘭鶴卿好似有幾分不悅。
十步開外的男子背倚太湖石,玄色織金箭袖纏著幾縷殘梅。
那道身影有幾分熟悉,隻見他指節叩在嶙峋石麵上發出輕響。
“二哥好定力。”
“聽說老夫人將南邊十二郡的鋪子都交到你手裡,倒不怕噎著貴胃?”
薑願指尖掐進掌心,她看清那人腰間掛著的匕首上有蘭家元字輩獨有的製式。
是旁支的蘭元錚,性子最是桀驁不馴,且不服管教。
隻是本事了得,是漕運幫派“青龍舵“少主,很討蘭家嫡係幾個爺的歡心。
聽聞去年冬日生生打折了馬奴三根肋骨,隻為試新得的烏金馬鞭。
蘭鶴卿廣袖垂落遮住腰間佩劍的雲頭紋,白玉似的麵容恍若寒潭照影。
他同蘭元錚一向不對付,畢竟蘭元錚一個旁支卻能得嫡係的輩分,也是不簡單。
“不勞少幫主操心,我胃口好得很。”
話音未落,蘭元錚突然折下半開的白梅,殷紅花汁順著劍鞘凹槽蜿蜒如血痕。
那枝殘梅抵在蘭鶴卿喉間三寸,露水順著他鴉羽般的睫毛將墜未墜。
“二哥,老夫人不愛看兄弟鬩牆的戲碼,要是你真的吃不下,不如分給弟弟些。”
話落下不過一瞬,蘭鶴卿伸手捏住殘梅。
他唇角微微勾起,周遭氣場讓薑願突覺幾分害怕。
“那不巧了,我喜歡吃獨食。”
男人似是蟄伏而醒的猛獸,漆黑的雙眸之中是如何也望不見的深淵。
誰若讓他不好受,那必定是要承受他百般怒火的。
“二哥的獨食……”
蘭元錚半眯了下眸子逼近,“怕是硌牙得很。”
他袖中寒光乍現,卻在對上蘭鶴卿眸光的瞬間僵住。
那雙眼眸之中,此刻翻湧著暴雪將至的陰鷙,仿佛冰層下蟄伏的凶獸終於掙裂枷鎖。
蘭元錚有些不甘心,但如今他人在蘭府,對上蘭鶴卿,他沒勝算。
後麵的話,薑願沒有聽清楚。
那支梅花被無情的丟下,蘭元錚惡狠狠的踩上去,冷笑一聲離開。
而後蘭鶴卿轉身,看到了站在不遠處的薑願。
他眼中霜雪消散,隻餘下幾分清淺笑意。
“怎麼站在外麵?”
蘭鶴卿緩步走來,薑願卻不自覺的後退一步。
他那個樣子,她從未見過,所以,她有些怕。
似乎是察覺到了薑願的懼怕,蘭鶴卿並未再上前。
“祖母知道寶月樓的事情是二嬸做的,為了補償,將南邊十二郡的鋪子都給了咱們。”
“那原本是蘭元錚負責的。”
寥寥兩句話,蘭鶴卿便解釋了清楚,為何蘭元錚會找他。
“我知道了。”
薑願側身,朝著錦華院走去。
這些事情,她不太想知道。
有了蘭淑儀那句話,她隻覺得,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
“我來時,聽見有人要找你要銀子。”
興許是氣氛太過尷尬,蘭鶴卿出聲問了句。
薑願頷首:“是來找我要采買的錢。”
就算她不說,萬事通元吉也會調查清楚的。
也不是什麼大事,告訴他也無妨。
聞言,薑願感覺到袖子一緊。
她垂眸,看到那隻修長如玉的手指拉住了她的袖子。
“今日趕走了一個,明日怕是還有。”
“阿呦,為夫有些手段,可以讓你免受其擾。”
男人眼眸中盛著幾分細碎的光芒,同剛剛與蘭元錚對峙時完全不一樣。
薑願默默抽回自己的袖子,說了句不需要。
她自己能應對,不需要蘭鶴卿幫忙。
看著薑願的背影越走越遠,蘭鶴卿站在原地。
突然覺得那個西廂房有些礙事,真想一把火燒了。
不過不管薑願是怎麼想的,蘭鶴卿卻是出麵警告了那些不安分的人。
他說若是有誰讓他的夫人不爽,那他自然是要讓這些人,也不舒坦。
蘭鶴卿在蘭府本就頗有威名,再加上他人在刑部。
民怕官,奴怕主,誰敢得罪他?
這夜,薑願做了一個夢,那是她同蘭鶴卿成婚的第二年。
跟在蘭鶴卿身後跑了一年,他待她的態度也沒有先開始那般不喜。
那一夜,他官場應酬,喝醉了酒。
薑願給他喂醒酒湯時,他伸手打翻了碗。
褐色的藥汁灑在她裙角的位置,像是一塊如何也擦拭不掉的墨團。
她想要起身去給他重新拿一碗醒酒湯,卻被蘭鶴卿抓住手腕。
刹那間,薑願歪倒在他身上,被他雙手禁錮住。
“阿呦,為夫最近,學了些手段……”
帶著酒氣的沙啞聲音飄落進她耳中,薑願紅了臉。
後來他也的確身體力行的告訴薑願,他的手段是什麼。
百般磨人,千般方式,萬般落淚。
總之……她已經不想再從蘭鶴卿的口中聽到手段二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