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宮。
昨日一早,殷靈毓的情況終於穩定下來,不再高燒,隻是人還是不太有氣色和精神。
但看起來,卻很穩定,平靜。
稱心對此很擔心,卻不知道自己能做什麼,於是很努力的去逗殷靈毓高興,隻可惜收效甚微。
殷靈毓緩過來之後,第一件事就是畫了圖紙。
“殿下,您要的兩輪車,匠人那邊趕出來了。”
名字聽上去像是簡化版的四輪車,但與四輪車其實並不相似,而是類似於現代的輪椅的結構,因為那兩個大輪子,就暫且叫了兩輪車。
殷靈毓需要代步工具。
其實她也可以先慢慢養傷,但她等不了那麼久。
她隻是顧及了天下的安定平穩,也不想不去考慮原身也就是李承乾的心情和想法,他的驕傲和骨氣,隻由著自己覺得痛快和爽的去報複。
但她也並非沒一點兒脾氣。
她當然可以順勢賣慘,利用此事喚起李世民的愧疚,憐愛,然後去打壓李泰,去博取同情。
但這就是李承乾想要的嗎?
這對阿願又公平嗎?
即便在其他人眼中死的隻是一隻貓,即便李世民是李承乾的生身父親。
她與承乾,便隻該搖尾乞憐?求一份施舍的,君權父權下的所謂寵愛?
李承乾做不到,換成她,更做不到。
“是嗎?”青年抬手,稱心自然的扶住他往外走。
門外放著一輛木製輪椅,殷靈毓坐上去試用了一番。
不錯,簡約,舒服,最重要的是,能推動。
“殿下,我們要去哪兒?”
稱心推著殷靈毓。
殷靈毓想了想,道:“將作監。”
剛出了東宮,迎麵就撞上了策馬疾馳而來的李世民。
感覺到接替稱心的杜荷下意識慢下了腳步,殷靈毓目不斜視。
“走吧。”
杜荷一狠心,接著去推。
李世民急急勒馬,然而殷靈毓和杜荷一行人卻與他擦肩而過。
甚至沒看他一眼。
“高明!”
李世民一邊跳下馬,一邊喊了一聲。
杜荷這下不得不停下。
殷靈毓仰頭看他,然後平靜的將那天的話又重複了一遍。
“請陛下,稱太子。”
看著青年沉凝冷漠的樣子,李世民心臟狠狠一縮,他伸手去拉他的手:“高明,彆難過了,耶耶知道錯了,耶耶再也不讓他們給你當老師了好不好?”
他也顧不得還有很多旁人在場了,他也不覺得道歉難說出口來了,他也不想著這樣會不會很丟臉了。
他害怕了。
殷靈毓隻是抽回手:“臣尚且有事,還請陛下自便。”
杜荷身邊跟著稱心,身後還有幾名侍衛,一起走遠,徒留李世民愣在原地,等魏征慢悠悠趕到時,就看到他們的陛下噙著眼淚,呆呆站在那裡。
魏征是叫人特地留意了,一旦李世民馳馬往東宮跑,就去稟報他,他估摸著,陛下也不至於太笨,也就是幾天的事兒,怎麼也能意識到殿下受過的委屈了。
果然,方才下人便來報,說陛下當街縱馬。
魏征克製住眼底的欣慰,肅然道:“陛下當街縱馬,知法犯法,當自省也。”
李世民想明白了估摸著大臣和禦史台八成是魏征老兒在搞鬼,剛又在殷靈毓處碰了壁,又委屈又慌亂,還要被魏征說,於是很是失態的紅著眼瞪魏征,眼淚“啪嗒啪嗒”往下掉。
魏征錯愕一瞬,旋即扭過頭。
……辣眼睛。
早上個十幾年,換成當時驕傲又自信的青年陛下,做出這副樣子來,可能他還會反思反思是不是太不給陛下留麵子了,是不是太沒分寸,叫陛下真受了天大的委屈了。
可他都成老頭子了,陛下自然也不年輕了,做出小兒態來……
沒眼看。
隻能說,好歹陛下還能認識到錯,魏征還是欣慰的。
“陛下,心病難醫,您若是想通了,就去好好問問禦醫,該如何做,我等就如何做,或者,您給老臣一句準話,您想放棄太子殿下了嗎?”
李世民聽的魂不守舍,他知道,他前幾日聽了方禦醫的回報就去了解了鬱疾,他喃喃道:“承乾是嫡長子,朕怎會舍棄嫡子而立庶子呢?”
魏征歎息著費力的俯身下拜:“陛下,太子乃國之本也,伏願陛下深思遠慮,以安天下之情。”
東宮這邊二人的對話,殷靈毓並不知情,她去了一趟匠人處,回來的時候門口已經空無一人。
她也沒管李世民去了哪裡,隻是坐回書房,將阿願留在外麵的痕跡,那張畫,和稱心一起處理完。
殷願惋惜。
“早知道的話,我應該認真畫一幅畫!”
“就畫寒梅淩霜圖什麼的!”
殷靈毓淡聲笑了:“靠你的小爪子?”
“我早晚能當上人!”殷願野心勃勃:“然後把宿主保護好!”
“好啊,看到時候是誰保護誰。”殷靈毓手腕一轉,稱心給他找來的刻刀在木塊上劃下一道痕跡。
稱心生怕殷靈毓像以前的李承乾一樣自傷,幾乎是不錯眼的盯著,但殷靈毓就是很單純的刻了幾下,稱心就不知道殿下到底想做什麼了。
但不知道就不知道吧,總比殿下發呆的時候想起那些傷心事要好得多。
將畫卷收起來,殷靈毓摸了摸那個柔軟的小布球,隨後遞給稱心。
“拿到阿願的墓前掛上吧,它應當會喜歡。”
稱心點頭接過。
李治是在這天夜裡回來的。
一回來,自然也要休息,休息夠了,就是補上自己錯過的信息。
但聽完的李治陷入了沉默。
他出去…不到十天吧?
大哥四哥就打起來了?然後大哥這次硬氣了,給自己出氣了,耶耶卻拉偏架了?
那大哥給他攔在東宮外也……合理哈。
嘖。
為表關心,同時也確實有點擔心,李治選擇第二日彙報完救災情況後,上了東宮的門。
然後順利的進去了。
李世民聽到消息又想哭。
單獨的不待見他,是他傷的承乾太深了嗎?
李治也沒想到這麼順利,但來都來了,也就關心了殷靈毓一番。
殷靈毓卻把他叫住。
“稚奴,幫孤一個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