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去留(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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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靈毓有些疑惑的又遞了遞。

戲誌才還是沒有伸手。

“殷玨,此物不應輕與人。”

“你不是旁人。”

戲誌才深深看了眼殷靈毓,雙手接下。

他一直都不明白殷玨到底在想什麼,就像他被醫治時一樣不解。

但不妨礙他欣賞和尊敬這樣的對手。

和……朋友。

畢竟,他說了,他不算旁人,不是麼?

送出防身工具的殷靈毓一轉身,也不知道戲誌才心裡是怎麼想的,於是去看劉協,許褚在給他充當近衛,彆說,安全感確實拉的很滿,隻是襯的劉協更瘦弱了。

“嗯,陛下聖體無虞。”

劉協收回手,手腕上還殘留著屬於他人指尖細微的涼意,便叫許褚給殷靈毓賜座,留她一起烤火。

青銅撩爐裡燒著上好的獸炭,帳裡飄動著淡淡的香氣,劉協看著炭火發著呆,這些東西都是劉備和曹操還有潁川世家給他預備的,他接受起來都已經開始覺得陌生。

舒服嗎?

舒服的,天子本就該過這樣的日子。

高興嗎?

劉協不知道,也許他還是跑出來的時候更高興。

戰場離得遠,連隱隱的喊殺聲和鼓聲也聽不到什麼,風被擋在營帳外麵,劉協就看到殷玨開始叫人準備東西,還拿了個包袱過來翻看。

是要施展傳言裡,宛如傀儡師一般,能用針線把人縫補好的絕活兒嗎?劉協見也沒什麼旁人,就不再端正,從座位上下來又湊過去。

“殷卿這是做什麼?”

殷靈毓正在檢查從軍醫處拿來的急救包,她在小沛時就折騰出羊腸線了,到了徐州更是一手交給華佗,成規模的監製,就為了供應戰場上的使用。

自然,配套的軍醫也進行了培訓,殷靈毓還把一些針線好的女子拉了進來,形成了一支簡陋的醫療隊。

醫療隊還都是殷靈毓怎麼教就怎麼做呢,不僅不理解原理,且還沒徹底掃盲呢!殷靈毓真是越想越歎氣,側頭去看劉協:“這些是可以止血的東西。”

也不知道華佗的曼陀羅培育計劃成功沒有,麻沸散肉眼可見的不夠用啊!

許褚跟在劉協身後,曹操吩咐他寸步不離,他就老實的往那一站,殷靈毓看著他不由眼熱。

多好的搬運工啊!

摁人也很合適!

殷靈毓對劉協發出了邀請:“陛下,稍後一起去看傷兵否?”

帶上你的近衛那種。

劉協眼睛一亮,乖乖點頭。

戲誌才想攔,但看著天子興致勃勃直接應下,和程昱對視一眼,搖頭苦笑,默默跟上。

畢竟,他倆已經是留下的人裡,比較靠譜的了。

難不成指著許褚能勸阻天子不要以身犯險?還是指著始作俑者殷玨能放棄拐帶天子?

說是稍後,但幾人收拾了一下,帶著護衛和醫療隊就出發了,越往那片山穀走,金戈聲越鮮明,哪怕聽得出已經在追逐和遠去,程昱還是忍不住開口:“戰地凶危,莫若扈蹕還駕為安。”

要不還是把陛下送回去吧。

“無妨。”劉協抬手製止,他來之前,殷玨也和他說過了,哪怕是在戰場後方,甚至不用打掃戰場,也並不百分百安全,還會比較血腥,他是自己選擇跟來的。

遠遠能看見戰場了,醫療隊迅速擺開訓練時的架子,架鍋,燒水,煮麻布條,剪刀,細細的洗手。

打掃戰場的人一看這邊高高飄起了麵旗幟,知曉是之前通知過的保命的地方,抬著還能喘氣的戰友就往這邊送。

旁邊曹操的部隊不知道啊,他們兩邊各留了部分人,看著劉備的隊伍目標明確的抬人,上去一問。

哦豁!

專門有人救人啊!

自家能不能去?!

不管了先去了再說!那可是殷小神醫啊!

劉備手下待遇真好!

而殷靈毓已經沉浸式開始搶救,根本沒空管身後誰是誰。

“那邊那個!腿上兩刀,不準拔!快點壓迫止血!”

“這個放過來!輕點!過來兩個人壓住!麻沸散呢?”

“彆愣著!還有誰手上有空?過來把他摁住!”

於是劉協等人就看到一個氣場全開的殷玨,拿著一套銀針和煮好的麻布條做緊急止血,每個傷兵都是寥寥幾句,勉強止住血就奔赴下一個,手上,身上,很快都是血,傷兵們躺在地上,有的哀嚎,有的氣若遊絲,眼睛裡逐漸冒起生的希望。

殷靈毓沒問都誰是誰,也不問都是什麼身份,重者先,輕者後,秉承著最好都能救回來的理念,埋著頭。

出血點大多都是肉眼可見的,是血淋淋的,總要人幫忙摁住,才敢往上澆酒精,人手很快就不夠用了。

劉協定定的看著。

戰場和醫療,死亡與挽救,鮮明又觸目驚心,殷玨幾乎是在與閻王搶人,他的手又抖起來了,嗓子也有點啞。

可,隻是在救一些最普通不過的兵。

他在踐行他所說的話。

從始,至終。

劉協抬腳,臉色依舊不太好看,有些蒼白,呼吸間都是血腥味兒,他狠狠掐了一下手心,走到熱水邊,學著醫療隊的樣子,挽起袖子,洗手。

“陛下!”

“閉嘴!”

殷靈毓頭也不抬喝止一聲,搶救過程中,除了報病人體征,最好不要出現大呼小叫,她管喊的人是誰,要喊也給她等到縫合完再喊。

程昱啞然。

但他也被震住了,沒再開口。

畢竟沒人逼劉協,他們再三勸阻又何苦。

劉協則是走到了醫療隊中間,哪怕依舊帶有對著麵前場景的恐懼,還是接替了殷靈毓,摁在那截兒斷肢的血管上。

很用力,指尖泛白,微顫。

血在他手下止住了。

“做得很好,堅持一下。”殷靈毓迅速穿過羊腸線,拿酒精清創,劉協手下的筋肉都在痙攣,劉協一下子就徹底白了臉。

然而,手卻沒放開。

殷靈毓隻縫上了最粗的動脈靜脈幾根主血管,手上混著酒精往下滴淡紅色的液體,匆匆往下一個人跑。

劉協鬆手,那血還在滲,卻是能撐住,等著其餘人騰出手來再縫的樣子了。

這時候,劉協才感受到喉嚨裡的翻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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