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殷靈毓那裡,那個重要的,叫做“蒸汽機”的東西似乎也又有了新進展。
一切都欣欣向榮,在往好的方向發展。
李世民看向窗外,他的宮殿早就換了玻璃窗,明亮又暖和,他突然就歎氣。
“要是小妹身子再好些就好了。”
長孫無邪瞥他。
“二郎真貪心。”
李世民不置可否。
貪心麼?也許吧,他隻知道若是殷靈毓能健康一點,能多活幾年,能有足夠的時間去做她的“研究”,對天下來說都是幸事。
李世民放軟了語調:“觀音婢,我好高興呀。”
高興他的願景居然真的能有觸碰到的一天。
去年秋的織布機,今年春的新稅法,夏日裡還進獻了一樣蜂窩煤,新開的廠子就在長安城外,便宜的煤球和大量的工廠,給工人發的工錢,這個冬日裡足夠百姓能過的好一點,受凍挨餓少一點。
新的織布機,布便宜了,不必衣衫襤褸的穿不起褲子了,新的糧種,產量高了,大家以後都能吃飽飯了。
李世民怎麼能不高興。
而此刻的殷靈毓,正在整理自己寫的差不多的各種設想和理論。
和孫思邈的細致著書,案例翔實不同,殷靈毓所寫的更多是籠統的概念和展望,是基於現實上的構想。
很多都可以做出些成績來,這是殷靈毓特意給這個時代留下來的。
“阿願。”
係統996遲遲疑疑。
“宿主……我們要走了嗎?”
殷靈毓也有些不舍,但…
“阿願你也知道的,這具身體不花積分沒幾天好活了。”
996哼哼唧唧:“可是…可是我有積分的…”
“我們能做的就這麼多,阿願,若我吸食你的血肉,就為了留下,為了尊貴的身份,優渥的生活,那我和殷明又有什麼區彆。”
“哪怕你是發自內心願意的。”
係統996的數據流都在卡頓,它不會哭,可它突然很想哭。
“那我攢著買皮膚,到時候就可以出來陪宿主了。”
係統們的群聊裡996又在刷屏,但這次是真的不少統在酸。
躺贏的統生誰不想要,更何況還是殷靈毓這種宿主,什麼也不用擔心,那也太幸福了。
“我去長安轉一轉。”殷靈毓轉頭和孫思邈道彆,孫思邈正在沉浸於青黴菌的提純,小老頭子養菌養不好,都是交給徒弟做的,偏偏總想試試,聞言擺了擺手:“去吧去吧,彆忘了回來喝藥。”
殷靈毓笑意盈盈:“是是是,我一定記得回來喝師父升級了十好幾次的大補湯。”
孫思邈也是服氣,自己這個小徒弟還真是通透脾性,不見其對死亡的恐懼,反倒是努力的高高興興的活。
也挺好的,七情對病情其實一樣有影響,孫思邈低頭將手中的蒸餾水滴下去。
殷靈毓帶著兩個侍衛就往長安走了,馬車碾在平坦的水泥路上,殷靈毓掀開簾子看了一眼,還不錯,雖然有些小裂紋,但土法水泥在如今已是夠用。
待到到了城裡,殷靈毓就自然的拎著自己的小荷包跳下了車,她今日穿的是秋藍色衣衫,襯的人更清冷也更蒼白。
她這一兩年來總是在長安城裡逛,不願意讓侍衛跟,也沒出過事,下麵的人也拗不過,李世民就默認了。
長安城裡嘛,他還罩不住殷靈毓了?
殷靈毓去買了櫻桃畢羅小口吃,一邊吃一邊逛,直到看到了此行的目標,於是叫了996。
係統996開始以本身的能力影響那個領頭的人。
“啊哈哈哈哈哈!花姑娘!我要這個花姑娘!”
“帝國萬歲!”
“我們有金山銀山!把你們統統殺掉!土地,女人,都是我們的!都是我們的!”
遣唐使的領頭人一邊狂笑著,一邊抽出刀一刀捅進殷靈毓胸口。
在圍觀百姓的驚呼聲中,殷靈毓本就因為反噬而蒼白的臉色更是幾近透明,胸口順著刀鋒不住的湧出血來。
有些認識殷靈毓的,比如正在賣報的狗蛋和石頭,眼睛瞪的老大,衝出來不要命的攔,然而來不及,遣唐使頭領已經拔出了刀,血濺了幾步遠。
殷靈毓搖搖晃晃倒下,狗蛋竄出來接住了這個總是探望悲田院的姐姐。
“殿下!殿下!”
“快救人!這是靈毓殿下啊!”
“郎中呢?誰快來止血!”
遣唐使直接被石頭摁在了地上,那個頭領被激動的石頭掐著脖子,死死的,不肯撒手。
“你殺了殿下!你怎麼敢,你怎麼敢的!?”
頭領“嗬嗬”的喘氣,臉色憋的發紫,他怎麼知道,他連自己為什麼喊出本國有金山銀山都不知道。
但他也沒有解釋的機會了。
其他遣唐使上前想把石頭扯開,然而知道那是殷靈毓的長安百姓怎麼可能袖手旁觀,一擁而上,拳打腳踢。
附近醫館的一位郎中被連拉帶拽的請了過來,狗蛋一邊儘量克製著抽噎,一邊儘可能的摁著殷靈毓的傷口。
“求您了,求您救救殿下吧…”
他不敢用力,也不敢不用力,身上沾了不少血,手也發酸,哆哆嗦嗦卻不敢挪開。
郎中不會縫合,拿銀針止血,但傷口太大,傷勢太嚴重,郎中也隻能儘力,甚至不敢移動殷靈毓。
李世民趕過來的時候,好歹是趕上了回光返照。
他跑的一直在氣喘,紅著眼睛跪下,握住殷靈毓的手。
冰一樣。
“小妹……”
殷靈毓動了動手指,李世民竭力控製自己的喘息聲,將耳朵湊到殷靈毓嘴邊去聽。
“我…書房…沒做完……都做……”
“彆……彆難過……好好…活著…”
溫熱的軀體在懷裡慢慢冰冷下去,李世民最後連眼淚都沒有了。
身旁的那批遣唐使早被當街亂刀砍死,趕來的大臣已經堵住了這條街,金吾衛維持秩序,但百姓也不肯走,遠遠看著。
那是…那是剛剛拿出了高產稻種的殿下。
他們怎麼肯走。
入冬來的第一場雪飄下來了。
太冷了,冷的刺骨,李世民想,殷靈毓最怕冷了。
他把人抱起來,長孫無邪就在他身後,牽著滿臉淚痕的李承乾。
“回宮。”
李世民的嗓子很啞,像是枯枝被風吹動簌簌作響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