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她這認知是不是足夠精確暫且不談。
左右她自己是這樣認為的。
隻是此時此刻,此情此景,縱然她再善解人意,可看著騎在怒濤駭浪上“蕪湖”的大哥,也忍不住想讓他冷靜冷靜。
“貪了啊!”
盛苑痛心疾首的捶著她大哥的肩膀,長歎出聲。
“咳咳咳!”盛昕感覺自己快要被這丫頭給捶趴下了!
這多久沒見,小丫頭的力氣竟然飆漲!
“大哥,你剛剛跟我說皇上的安排,跟我說鄺綺姐兒的想法兒,說的好像你是無辜工具人一樣,莫不是把我當成傻子了!”盛苑收回拳頭,哼哼著,“拿到世襲伯爵爵位的郎君是你的兒子,就憑這點足以讓你心動吧?”
盛昕聞言,隻是笑了笑。
盛苑見他這樣,不由冷笑著嘲諷:“我若是大哥你,現在可笑不出來呢!幼時,大哥曾給我講過外麵的天地和奇聞,其間提及過能隨時噴發火焰岩漿的山,名為火山。
大哥為子孫計確是思慮久遠,隻不過你此刻帶著全家坐在火山口上暢想以後,卻不知泥流翻滾之後,永興侯府還有多少未來可言呢?!”
盛苑氣勢很足,可盛昕卻沒讓她嚇住:“你這小丫頭,怎可危言聳聽?”
“正所謂此一時彼一時也,大哥的算計原許是無礙,隻是你怕是沒算到,皇上給姐姐和二皇子賜婚了吧?我雖沒見過潮起潮落,卻也清楚,淘浪之間身不由己。”盛苑也不怕她大哥不聽。
正所謂先禮後兵,該說的該講的她都說了,若是大哥還要一意孤行,那可就不要怪她不講武德了。
很顯然,盛昕把這茬兒給忽略了。
“不管你樂不樂意,姐姐和二皇子完婚,鄺綺姐兒的勢力就算在了二皇子那兒,他即使不爭,鄺綺姐兒在旁人眼裡,也是他的砝。而這還沒說到下一代。
大哥是讀書人,自小研讀史書,更當知古今有多少外戚爭權之事……大哥,你能管得了自己身正影直,隻是你管得了兒孫的選擇嗎?
我們管不了身後事,更管不了後代子孫的行為,可是,最起碼,我們可以做到不把糟糕的引子留下。”
盛苑目光炯炯的看著她大哥,堅定而執著的對她大哥躲閃的視線進行圍追堵截。
片刻後,盛昕感到自己好像已經開始狼狽了。
“走都走到這步了,想要撤,隻怕是不易。”
盛昕難得露出苦笑,可惜,卻換不來他小妹些微的憐惜。
這可不是盛苑鐵石心腸,實在是她太了解自家大哥了。
若是旁人苦笑為難,她可能會同情,但是她大哥麼!抱歉,她可不信他沒主意。
“自古兵權動人心,拉攏是手段,摧毀也是手段,想要在權力裡麵玩平衡,也要有足夠的籌碼和勢力才成,隻可惜……”盛苑攤開手,朝她大哥挑眉,“盛國公府、永興侯府、鄺綺姐兒的勢力,三方疊加在一起,在皇權麵前都不夠看的。”
她見大哥麵色微變,笑嗬嗬的給出自己的忠告:“若是沒有摔杯為號的打算,就不要生出跟皇上分一杯羹的打算。”
盛昕聽到這兒,閉了一會兒的眼眸緩緩睜開,緩緩吐出口氣,自嘲似的搖搖頭,才看向盛苑:“多時不見,你這丫頭愈發犀利,你可真是……什麼話都敢說啊你!”
“事無不可對人言,我這人行得正坐得直,自然無有不敢說之語!”盛苑挺直胸膛,繼續對她哥的視線緊追不舍。
這次,盛昕很快就放棄抵抗,歎著氣的主動對上她的目光。
看著大哥那雙睫毛彎長、眼線清晰的眼眸,盛苑正色而問:“大哥,盛家祖先掙下盛國公這個名號延傳三朝至今,地位未曾搖搖,何也?”
盛昕雙唇微動,卻無一語而出。
而盛苑她好像原也沒打算讓她哥哥回話似的,自問之後就是自答:“放手兵權而守尊位也。”
“……”盛昕看著麵容嚴肅、坐在自己麵前侃侃而談的小妹,雖然仍不發一語,可他的內心,甚至靈魂都在嗡嗡鳴響。
“小妹當真是一語驚醒夢中人啊!”半晌之後,怔怔遠望的盛昕收回目光,主動直視著盛苑,發出一聲喟歎,“我常以聰明人自居,卻不知自己竟漸漸走到聰明反被聰明誤的地步。說起來,吾不若小妹啊!”
盛苑看著她哥哥眼眸漸漸清明,原本諸多情緒漸漸隱去,瞧著好像是聽進去了。
當然,她沒學過怎麼看透人心,所以……為保證勸說效果達成,她可能還是要給武德放個假。
唔,子不教父之過,作為孝順孩子,她這個貼心小棉襖總不好讓她爹背上教子不嚴的罪過,所以,還是要讓老爹出馬啊!
盛昕還不曉得麵前這個形象高大的妹妹做好了打小報告的準備,此刻,他的心緒還有些激蕩。
像是焦慮後怕等負麵情緒,此刻就孜孜不倦、源源不斷的提供著滋擾他思緒的能量。
“怎樣才能安然而退呢?”盛昕盤算起來。
盛苑看著她哥眼眸再次放空,不由嘖嘖的歎口氣。
盛家祖先留給後代的財富太過豐厚,以至於後世子孫都想成為他那樣的人。
她那個看著散漫不羈的大哥,也不免落俗啊!
要她說,兒孫自有兒孫福,誰不是第一回當人呢,先顧好自己吧!若是為人一世,浪蕩一回之後還能給後世子孫留下財富,那自然是皆大歡喜;可要是留不下……也是正常表現。
世間俊傑能有多少,憑啥全都從盛家出來?
就憑姓氏筆畫多?!
想到這兒,盛苑輕輕哂笑。
果然還是無欲則剛!
“苑姐兒……若此刻局麵是盤棋,而你是大哥我的話,在這進退兩難之間,你又會……怎樣落子呢?”
能看出來,盛昕的自我調節能力還是很強的,隻這會兒工夫,他已經可以心平氣和的麵對接下來的難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