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慵懶的景和帝一下子清醒了。
雖說鄉試才是科舉考試的首考,但是童試作為科舉資格試,麵對考生之廣之眾,亦不可忽視。
原本垂眸打瞌睡的禮部尚書何本初也不睏了。
要知道,禮部是有主掌貢舉、學校之責的,若是大楚出現大規模舞弊,他這禮部尚書可有不察之罪啊!
何本出有些頭大,早知道多聽諫言,奏請聖上規範童試考核時間了。
沒有錯,此時大楚各地童試考試時間多有不同,像京都這邊兒通常較京外晚些。
在內閣呆久了,難免習慣以順天府院試時間為準,要不然也不會讓通政使打個措手不及。
“聖上,臣請聖上明察!”何本出作為早朝上的經驗型選手,沒有貿然攻擊通政使,反而一臉嚴肅的站出,大有一旦核實、即刻揮淚斬屬下之勢。
景和帝沒搭理這個老油子,揮揮手,嚴肅的看向通政使:“愛卿細細言來。”
通政使雙手舉起奏本:“陛下,微臣自前日以來,收到陳情訴冤之告九十三封,封封痛斥各府主考自成績出列後,未按優劣排名,擅自更改名次,更有甚者罷黜優等考生。”
景和帝聞言,示意內侍接過奏本,眯著眼睛一字一句看了一遍。
朝殿之上,氣氛逐漸緊張。
大臣們不由自主瞧瞧抬頭瞅向禦座上的皇帝。
景和帝看到最後一目十行,不過怒氣卻蹭蹭蹭往上漲。
看到最後,乾脆使勁兒的合上了。
“愛卿,你說的這些考生,多是女郎吧!”
景和帝忽而笑問,把朝臣們的心瞬間給提了上去。
早朝上,大臣們不怕皇帝發怒,隻怕皇帝該發脾氣的時候笑嘻嘻。
通政使揚聲:“皇上聖明!”
“朕看朕不聖明!”景和帝使勁兒將奏本擲於地上,忽而變了臉色,怒吼,“若不然,怎麼有這麼多臣子敢明著和朕角力呢!國家取材,事關千秋基業,爾等怎敢於此鬥氣!”
“陛下息怒!”眾臣頓時垂首齊言。
“息怒!息怒!朕尚未大怒,爾等便要朕息怒!怎麼,非要朕憋氣憋暈過去,爾等才開心!爾等何等居心!”景和帝氣到極致,站起來,叉著腰來回踱步罵人。
為首的言遠等人嘴角皆抖。
沒辦法,這位皇上的意圖太明顯了。
眼瞅著就要順勢耍混了,他們做臣子的怎麼辦?!
“聖上。”言遠看了看自己位置,雖說不樂意,但是這些年站在他前麵的家夥不是乞退,就是貶謫,不知不覺自己站在了第一排,作為眾官之首,他不開口說不過去啊!
雖然不樂意,他到底還是尋了個空隙,趁著景和帝運氣的工夫稟告:“通政使所奏之事不可懈怠,臣肯定聖上下旨,令十三道禦史陳詞,並各府主官自辯。”
“……”還想繼續輸出言語的景和帝頓了頓,“兩位禦史可在啊!”
左都禦史、右都禦史聞言,忙不迭站了出來。
“十三道可有此類奏劾?”
兩位禦史對視一眼,皆言:“臣等尚未接到此般陳情。”
“哼!”景和帝揮揮手,“著都察院並禮部、內衛共查此事,令各府府丞上疏陳情!”
聖旨一下,百官皆忙。
這樣過了兩天,早朝之上,就此事件再度討論。
左都禦史羅非非上前稟告:“陛下,都察院聯絡十三道禦史就此事查明,昨日收加急奏疏一百三十九份,臣等將其彙總,可知通政使先前奏劾確有其事,然,其自有內情,還請陛下明察。”
景和帝示意內侍將他手上奏章接過,隨意的翻了翻:“哦?內情?朕怎不知考場外的表現,也能影響考生已考成績?往年也是這樣評斷考生名次?”
“這,都察院……往年未曾收到各道奏劾,故而臣無所知。”
清楚這話不好接的羅非非猶豫片刻,愉快的將問題像拋繡球一樣扔了出去,至於而後讓誰給接著,就與他無關了。
“好啊,禮部尚書何在?”景和帝揮揮手,讓羅非非下去,看向了何本出。
何本出也想不到各地府尹學政這樣有默契,不僅不約而同自作主張,還自作主張的完全一致,要說是沒有個總指揮,他這個禮部老大都不信!
可問題是他真無所知啊!
莫名其妙黑鍋加身的何尚書,也不是好惹的!
嗬嗬,他何本出是禮部尚書,不是吏部尚書,各地官員自作主張與他何乾?
“聖上,禮部從未就錄取標準多加設定,仍延續著舊例,各府擅自增改錄取規則,臣要奏劾他們無視朝廷、蔑視科舉之罪!”
何本出左手把鍋扔回去,右手又給他們多套了幾個。
“你站回去罷!”景和帝點點頭,又喚內衛指揮使將奏本呈上。
仔細翻看片刻,景和帝讓內侍將過來自辯的府尹學政喊過來。
“陛下,臣等很冤枉啊!”這些人一上來就撲地行禮,跪拜不起,哭訴著委屈。
他們不起,景和帝也懶得喊他們起來。
今天也是皇帝不想給麵子的一天呢!
“爾等既然口口聲聲冤枉,那就依次自辯。”
聽皇帝這樣說,幾個府尹學政對視一眼,將最有資曆的學政推了出來。
“陛下,通政使奏劾臣更改名次,此事確有不假,然,臣更改名次的學子德行不足,品格有誤,臣未曾將其黜落已然是惜才愛才,給其糾改之機,此乃臣之善意,這何以言罪呢!”
“哦?!你舉例說明。”景和帝好像沒聽出學政模糊學子是男是女,還饒有興趣的示意他具體說說那些學子的過錯。
“有學子朗朗乾坤之下,當街毆打老嫗!有學子要債迫使族老絕食!有學子執棍打傷商賈……”已有準備的學政,說起學子過錯,侃侃而談。
景和帝聽得時而頷首,待他說完之後,又讓其他人接力繼續,待到悉數言過,他這才笑著問:“諸君可都說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