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過家宴天色已經不早,馬皇後就要派人送馬鈺回新家歇息。
馬鈺卻在此時說道:“姑姑,給我安排幾個護衛吧。”
“發生這麼多事情,我怕沒人保護著,出門就被人給砍死在大街上了。”
馬皇後拍了他一下,說道:“莫要說這些晦氣的話,誰敢動你一根指頭試試。”
馬鈺堅持道:“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啊,沒人保護著,我心裡沒底。”
馬皇後無奈的道:“也罷,你是我的侄子,身邊也確實需要幾個人裝點門麵。”
然後她找到朱元璋,將此事說了一下。
朱元璋冷哼一聲,說道:“算他小子識相。”
於是就下令調撥了一個小旗的禁軍,給馬鈺充當護衛。
看著跟在身後的十個殺氣騰騰的壯漢,馬鈺頓覺心安。
他確實怕被人報複當街亂刀砍死,但之所以問馬皇後要護衛,並不單純是為了保護自己安全。
而是借此告訴他們,我坦坦蕩蕩,沒有什麼陰謀詭計。
可以說,這十個人既是護衛,也是監視自己的十雙眼睛。
如此朱元璋他們才會放心。
畢竟自己來曆太神秘了,不管怎麼解釋,很多東西都是說不清楚的。
而且朱元璋也肯定會派人監視自己。
與其一次又一次說謊,與其讓他暗中派人搞的大家疑神疑鬼,不如直接敞開大門過日子。
剩下的你們愛怎麼想就怎麼想。
隻要自己對大明有用,隻要朱元璋感覺自己沒有危險,那自己就能活的好好的。
再有馬皇後護著,誰都奈何不了自己。
正因此,他才會問馬皇後討要護衛。
朱元璋和馬皇後自然也明白這個道理,所以才會派了一個小旗的禁衛給自己。
要知道,這可是禁軍充當護衛,滿朝加起來不超過五指之數。
當然了,就算有這十個護衛在,朱元璋肯定還是會派人暗中監視。
但那又如何?
隻要自己做事不背著這十個護衛,其他的監視人員,一律可以無視。
也不用擔心暗中監視自己的人,會不會故意陷害自己。
總之,一切為了安全。
在內侍的帶領下,他一路回到位於這個世界的新家。
很闊氣的大院,足足有四進,亭台樓閣應有儘有。
關鍵是,這宅子離皇宮非常近,旁邊不遠處有兩所規模更大的宅院。
一個上麵寫著徐府,一個上麵寫著常府。
不用想就知道這倆是誰的府邸。
嘖,和這兩家當鄰居,舒坦。
將來有機會多去他們兩家串串門拉拉關係。
不過……貌似常遇春明年就要沒了,也沒幾個月了。
如果他能多活幾年,朱標和朱雄英爺倆也不死……
隻能說,可惜,可惜啊。
一番感歎,他才邁步回到家中。
得知他回來,馬八爺和馬燁帶著二十幾位男女仆從,到大門口迎接,搞得非常的隆重。
事實上,不少仆從對於突然冒出來的皇後親戚,並不是很在意。
倒不是他們敢忤逆主人之類的,而是馬八爺的表現太抽象了,實在很難讓他們生出敬畏心。
但馬鈺一露麵……主要是身後十個殺氣騰騰的禁軍護衛,頓時就震懾住了眾人。
這個皇後侄子,好像不好惹啊。
看著本來還有些嘈雜的人群,突然變得寂靜無聲,馬鈺非常滿意。
這就是他問馬皇後討要護衛的另一個原因了。
不要以為有皇親的名頭,彆人就會服用你,自古以來惡仆噬主的事情屢見不鮮。
一個突然冒出來的皇親,隻有十三四歲,看起來還很狼狽,憑什麼讓這群仆人聽話?
馬鈺才懶得花時間收服這些人。
不夠閒的。
不隻是這些仆人,對朝野群臣來說也同樣如此。
大家尊重愛戴馬皇後,但這種尊重並不會轉移到她的親戚身上。
但有禁軍護衛就不一樣了,誰都得客客氣氣的。
果不其然,十個禁衛往那一站,啥事兒都沒了。
不過這還不夠保險,他走到眾人麵前,指著十名禁衛說道:
“這是陛下和姑姑派來保護我的禁衛,以後要常住府上。”
“等會兒先給他們騰個住處出來。”
聞言,一眾仆從看向他的目光,更加的恭敬,甚至多了幾分敬畏。
馬八爺羨慕不已,十個護衛啊,當初我都沒這待遇。
馬燁則更加的仰慕,這堂哥真厲害啊。
這時,馬八爺上前一步,說道:“馬……額……這……”
馬鈺笑著說道:“您是長輩,喊我名字即可。”
馬八爺見他不像是難打交道的樣子,心中稍稍鬆了口氣,道:
“那哪能呢,我就喊你大郎吧。”
馬鈺含笑道:“太見外了。”
馬八爺連忙說道:“我們在家,也都是這般喊的。”
馬鈺這才點頭道:“如此便這樣吧。”
說著他又看了一眼馬燁,說道:“你就喊我大哥吧。”
馬燁高興的道:“大哥。”
這時,馬八爺就拿出鑰匙和賬冊,準備移交給他。
馬鈺並未接,而是說道:“您是長輩,這些東西理應您來掌管。”
馬八爺連忙道:“你才是一家之主,這些理應你掌管才是。”
馬鈺這才接過,不過並未去核對賬冊。
說實話古代的賬冊,他也看不太懂,還是等改天問馬皇後要個靠譜的賬房先生再說吧。
之後在馬八爺的介紹下,馬鈺認識了所有的仆人。
其中十個是原來就有的,剩下的十幾個,是這些天彆人送禮送的。
馬鈺眉頭微皺,仔細觀察,這些仆從確實隱隱分成兩撥。
一撥十個就是原本府上的人,一個開門老漢,一個喂馬的,一對做飯的老夫妻,其餘六個打雜的。
這些人年齡都比較大,最年輕的看起來也有三四十歲,都老實巴交的。
另一撥十六七個,是彆人送禮送的。
全都是年輕小夥子和小姑娘,男的機靈,女的俊俏,全都是伺候人的。
馬鈺不禁暗暗搖頭,馬八爺這是什麼人都敢往家裡招啊。
但從這一點也能看出,朱元璋和馬皇後也並不是真的打算將他留在應天。
否則不會任由他招這些來曆不明的人在府上。
搞清楚了大致情況,他心中已然有了計較。
不過並未當眾說出來,而是讓大家繼續乾之前的事情。
之後他來到屬於自己的院子,都不用吩咐,十名禁衛就對這裡進行了地毯式搜查。
並開始輪流值班,保護這裡的安全。
有人送茶水,他們都要自己先喝過,才允許送進來。
等一切都弄好,天色已經微黑。
馬鈺就找來小旗官,也就是這一隊禁衛的隊長孟三青:
“孟隊長……”
孟三青是個五尺多高的壯漢,身軀和鐵塔一般,胳膊比馬鈺的大腿都粗。
左臉上有一道長長的蜈蚣疤,看起來非常的猙獰可怖。
就這模樣,走在大街上能嚇哭小朋友。
但當他聽到馬鈺喊他孟隊長,卻立即下拜道:
“公子直接喊我的名字即可。”
馬鈺心道,看來是個粗中有細的,難怪朱元璋讓他來保護我。
既然是聰明人,他也沒有再多客套,直接說道:
“三青,你明日去一趟宮裡,將八爺收的奴仆全部交給娘娘。”
“順便再問她討要一些可靠的奴仆過來,具體多少,讓她看著安排吧。”
“這事兒她比我懂。”
孟三青不禁暗暗點頭,這位爺心思很通透啊,以後可不能輕慢了。
於是恭謹的道:“是,公子可還有彆的吩咐?”
馬鈺想了想,說道:“安排個人,明日買一些筆墨紙硯回來,再買一些書籍。”
“算了,書籍就彆買了,等會兒我列個書單,明日你入宮一並問娘娘討要。”
“嗯,再支用一點錢財,給所有人都采購兩套換用的衣物。”
“每人每月再去帳上支用一貫例錢,你是隊長支兩貫。”
孟三青連忙道:“不用不用,我們有糧餉的。”
馬鈺知道他在擔心什麼,說道:“糧餉是糧餉,這是我給你們的。”
“明日你將這些一並告訴娘娘,就說我非要給,她自然會明白的。”
孟三青這才躬身下拜:“我代弟兄們謝公子賞賜。”
事情交代完,馬鈺就讓他離開了。
孟三青後退三步,才轉身離開,出門的時候還非常小心的將門關好。
馬鈺微微一笑,這錢沒白花。
之後他並未睡下,發生了這麼多事情,怎麼可能睡得著,躺在床上閉目思考這些天發生的事情。
並規劃接下來的人生。
孟三青回到自己的房間,其他九人早已等在這裡了,紛紛圍上來。
一個名為劉小刀的部屬問道:
“隊長,這位公子哥兒怎麼樣?”
孟三青大馬金刀的坐下,說道:“這位公子那是真公子,以後兄弟們都警醒著點,不可怠慢了他。”
劉小刀眼睛一下子變得銳利起來:“怎麼,他架子很大?”
孟三青說道:“反了,他很客氣。”
接著就將從入府到現在發生的一切,都仔細分析了一遍。
尤其是重點講了,明天讓他去宮裡,問皇後討要物資的事情。
眾人這才知道,原來人家的一舉一動都有深意,對馬鈺也多出了幾分敬畏。
當聽到還要給他們發一貫例錢,大家的眼珠子頓時就冒光了。
明初軍隊隻發糧不發現錢,他們每月可得一石糧食,市價五百文到六百文的樣子。
一貫錢相當於他們兩個月的糧餉了。
而且還是每個月都能領一貫,對他們來說,是實打實的巨款。
孟三青最後說道:“現在懂了嗎?這位公子爺心裡可敞亮的很,辦事也敞亮。”
“他這麼敞亮,咱們爺們也不能丟人懂嗎。”
眾人自然也連連保證,一定要認真辦差,將這位馬公子給保護周全了。
畢竟,那可是實實在在的一貫錢。
至於監視馬鈺的事情,大家都沒提,有些事情不方便拿到桌麵上來說。
大家心知肚明就行了。
更何況,馬鈺給他們發例錢,事先會征求馬皇後的同意。
就已經擺明了態度。
以後該彙報的繼續向上麵彙報,隻是在監視的同時,保護好他的周全。
李府。
李善長回家的時候,臉色非常的難看,為此還懲罰了一個失禮的仆人。
鬨得全家都心驚膽顫。
李忠很是不解,你都全須全尾的回來了,為何還這般不高興?
看著稀裡糊塗的兒子,李善長更是氣不打一處來。
我怎麼生出你們這麼一幫愚蠢的兒子來。
李家靠你們,是完了。
但很快,更讓他生氣的事情就傳了回來。
他派去打聽馬鈺的仆從回來彙報,說馬鈺被帶進了坤寧宮。
在那裡逗留了一下午才離開,然後被十名禁衛護送去了大功坊原本撥給馬八爺的宅子。
李善長一張臉頓時變成了豬肝色,你們想要乾什麼?莫不是想弄假成真?
“去,給我將馬鈺盯死了,我要知道他的一舉一動”
安排好之後,他陰著臉道:“想當皇親國戚,也得看你有沒有那個命。”
劉府。
得知事情經過,以劉伯溫的城府,也不禁大喜:
“李善長聰明反被聰明誤,這次怕是真的失了君心。”
劉璉不解的道:“陛下並未給予他任何處置,您怎麼知道他失了君心的?”
劉伯溫說道:“陛下說,他不處罰李善長,隻處罰聽他話的人,這話的意思你還不明白嗎?”
劉璉恍然大悟:“這是要孤立李相。”
劉伯溫點點頭,繼續說道:“而且,這事發生在深宮大內,你怎麼可能如此輕易就打聽到詳情?”
“肯定是有人故意將消息傳出來的,你猜會是誰,又為何要這般做?”
劉璉大喜,道:“我懂了,終於遭報應了,這次看他還敢不敢羞辱您。”
劉伯溫不禁搖頭,這個兒子啊,這心胸格局難以獨當一麵。
反倒是次子劉璟,品行和才學都是上上之選,可繼承自己的衣缽。
但要說他更喜歡哪個兒子,那還是劉璉。
沒彆的,孝順、正直,敢作敢為。
作為一個父親,他還能奢求什麼呢。
“我讓你盯著馬鈺,可有他的消息?”
劉璉說道:“我正想與您說。”
接著他就將馬鈺在坤寧宮待了一下午,然後被十名禁衛護送到大功坊府邸的事情說了一下。
劉伯溫滿臉疑惑:“事情……好詭異。”
劉璉也點頭道:“是啊,我也想不通,陛下到底是怎麼想的?”
“不把他扔進大牢就算了,還讓他住進馬八爺的宅子,難道想認親不行。”
一語驚醒夢中人,劉伯溫先是震驚,然後語氣凝重的道:
“恐怕真讓你猜中了……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現在我有些理解,李相為何要出此下策了。”
接著他又吩咐道:“盯好馬鈺,我要知道他的一言一行,但切記不可得罪他。”
在有心人的刻意宣揚下,李善長失了君心之事,很快就傳開了。
浙東係無疑是最高興的。
少了李善長,他們就能左右禮法製定了。
李善長一係的官員如喪考妣,以後該怎麼辦?
更多的官員,則默默地選擇和李善長疏遠關係,以後大家僅僅是同僚。
至於馬鈺的事情,也同樣引起了大家的猜測。
聰明人很多,不少人猜到了真相。
莫非皇家想借假成真,把馬鈺弄成皇親?
這事是萬萬不行的,隻要朝廷放出消息,他們會立即上書反對。
不,已經不需要等朝廷放出消息了。
明日早朝就上奏,要求皇帝給大家一個說法。
冒充皇親的欽犯,怎麼就光明正大住進大宅院裡去了。
然而還不等他們有所動作,一個重大的消息先一步傳出。
朱元璋下令解散拱衛司,並重新招募人手,組建一個全新的親衛組織。
而且這個組織的規模起手就是一個衛所,統領為指揮使級彆。
名字暫定為錦衣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