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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至誠君子也(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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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濂是誰?

很多人可能更加熟悉他的徒弟,方孝孺。

對,就是那個被祝枝山造謠,說他被朱棣誅十族的人。

很多人對宋濂的了解,應該是來自於兩個地方。

其一是某部影視劇,將他塑造成了一個古板不通時務的儒生。

還將洪武三十年發生的南北榜案,挪到洪武初年,魔改一番後扣在了他的頭上。

如果是通過這部劇認識他的人,想必對他的觀感不會太好。

其二就是課本上的那篇文章,《送東陽馬生序》。

這是一篇情深意切,對晚輩充滿了關懷和殷切期望的文章。

但很多看過這篇文章的人,卻認為他很虛偽。

原因很簡單,在文章裡他是以自己的經曆為榜樣,來勸誡彆人的。

給人一種王婆賣瓜,自賣自誇的感覺。

前世馬鈺在網上就碰到過不少持這個觀點的人,還和那些人互噴過。

用現代的話來講,這篇文章其實就講了一個內容,出身寒微該如何實現階級躍遷。

這篇文章有個大前提,那就是讀書可以改變命運。

很多人說,我讀書了不但沒改變命運還花了很多錢,這就是個謊言。

有沒有一種可能,讀的書還是不夠多學的不夠深?

說個不是很冷的冷知識,咱們學的高等數學,已經是四五百年前的知識了。

對於想搞科研的人來說,高等數學算是最基礎的門檻。

如果一個人高等數學一塌糊塗,就說學理科沒出路,是不是顯得很無語。

這隻是舉個例子,讀書改變命運,有個前提是要學的精深。

起碼要跨過一個門檻,才能去談改變命運這事兒。

做不到這一點,那確實什麼都改變不了。

宋濂自幼家貧書都讀不起,隻能問彆人家借書。

那些有能力藏書的都是什麼人?至少也是小地主。

非親非故人家憑什麼把書借給你?

這時候,你就得表現出自己的不同常人之處,以此來打動彆人。

宋濂的不同之處是什麼?

‘餘幼時即嗜學’。

‘嗜學’就是他的標簽,他不光嗜學,還很聰慧為人還很謙謹。

在華夏的文化傳統裡,對喜歡學習又掌握知識的人,總是會另眼相看的。

哪怕到了二十一世紀,混子也不會去主動招惹學習好的那一批學生。

用現代話來說,宋濂給自己打造了一個很完美的人設,成為了‘彆人家的孩子’。

十裡八村都知道他嗜學,‘藏書之家’也想和他結個善緣,就把書借給了他。

而他並沒有以此自傲,揮霍彆人的信任。

相反,他表現的更加謙恭,借的書都妥善保存,每次都按時還回去。

如此一來二去,他的名聲就越來越大。

一個好名聲的意義,中國人應該都明白。

家裡沒錢拜不起名師,怎麼辦?

先找身邊有學問的人請教問題。

身邊認識的人問了一遍,那同鄉同縣總該有一些有學問的人吧?

厚著臉皮上門去討教。

之前他積累的名聲就能發揮作用了,至少獲得了去拜訪的資格。

到了之後態度擺的端正點,人家發脾氣了就受著,等彆人高興了再上去請教問題。

到了這個時候,彆人往往會給他講上幾句。

如此這般,學識越來越深厚,名聲也會越來越大。

最終實現階級的躍遷。

而且宋濂絕不是什麼腐儒,他很清楚以自己的經曆寫文章,會遭到什麼樣的懷疑。

在文章最後人家直接就表明了。

“謂餘勉鄉人以學者,餘之誌也;詆我誇際遇之盛而驕鄉人者,豈知餘者哉!”

那句話怎麼說的來著,我預判了你的預判。

這個世界沒有絕對的公平,出身寒微想要改變命運,就得付出更多努力。

這就是宋濂想要告訴後人的話。

非常的誠懇,怎麼都不能說他是虛偽。

馬鈺就是因為這篇文章知道的宋濂,然後去搜了他的生平和著作。

宋濂在元末明初是個什麼樣的人呢。

就這麼說吧,同時代所有讀書人在他麵前,都得低一頭。

當之無愧的文魁。

且他還深度參與了明初的禮法製定,與李善長為首的‘嚴法’派相抗衡,主張治民以德,當慎用刑罰。

當然,現代人看古人是有上帝視角的,宋濂也有很多缺陷和不足。

比如過於推崇聖王之治,過於理想化而輕實際。

對管子和荀子的思想持否定態度,不過他並未全盤否定,還是認可其中關於教化、實用方麵的策略的。

這也是為何他不反對看一看管荀之書,卻無法接受‘孔孟為本,管荀為用’這個觀點的原因。

正因為知道宋濂是誰,馬鈺才覺得這事兒很魔幻。

這比讓奔波兒灞除掉唐僧師徒還扯淡好吧。

“讓我和宋……潛溪先生討論學問,這玩笑一點都不好笑。”

朱標連忙說道:“沒開玩笑,真的是宋師想要見一見你。”

馬鈺無語的道:“不是……就算我家長輩來了,在他麵前也得執弟子禮。”

“讓我和他討論學問,你們是怎麼想的?”

朱標心道,你小子還是知道馬王爺有幾隻眼的嗎,不錯不錯。

“馬兄,非是我要為難於你,實在是宋師要求我無法拒絕,還請……”

馬鈺打斷他,乾脆的道:“此事休要再提,就當我沒聽過……”

“這酒你也帶回去吧,我喝不起。”

朱標見他真要撂挑子,心下不禁有些著急,就準備再勸。

“咳。”朱樉乾咳一聲,插話道:

“馬兄,宋老頭的脾氣我知道,若你避而不見,就隻有兩個結果。”

“要麼大哥被逐出師門,要麼一輩子彆想再看管荀之書。”

馬鈺頓了一下,轉過頭不看朱標,說道:

“我一個將死之人,請恕我無能為力。”

朱樉眼珠子一轉,說道:“馬兄,你與我大哥相識一場,也不想看到他……”

“二弟。”朱標出口打斷他,然後鄭重的朝馬鈺行了個大禮:

“我與馬兄一見如故,雖然隻第二次相見,心中實則已經將你當做好友。”

“我知道此事太過強人所難,但實在彆無他法,隻能向你求助。”

“不求馬兄能說服宋師,隻需將你對“本用”觀點講與他聽。”

“之後不論宋師是否接受,文都坦然接受無憾矣。”

馬鈺猶豫了。

看著態度誠懇的朱標,想想彆人一家子對自己的照顧,拒絕的話怎麼都說不出口。

而且,穿越一趟要說對古代名人沒有好奇心,那就是騙人的。

他為啥非要等朱元璋回來,而不是自儘少受點罪?

嘴上說是為了當麵噴朱元璋,實際上還是好奇心作祟,想要見一見這位影響中國曆史走向的重要人物。

現在有個機會當麵見一見當代學界第一人,他還是有些心動的。

更何況朱標說的也有道理,大家都知道自己和宋濂沒法比。

被他教做人是很正常的,根本沒什麼可丟人的。

自己隻需要說出個一二三就足夠了。

如果能說出一些亮點,反倒是更能襯托出自己的不凡。

至於能不能說出點什麼新鮮玩意兒,這一點他還是很有信心的。

大不了將教員的某些觀點拿出來,肯定能嚇他們一大跳。

反正自己一個將死之人,還怕說的話太離經叛道被殺是咋地?

想到這裡,他終於有了決定。

隻見他緩緩轉過頭,注視著朱標,道:

“我可以見他,將我的觀點說與他聽。”

朱標大喜:“謝馬兄……”

馬鈺擺擺手,說道:“你先彆高興,我有個條件。”

朱標並不意外,說道:“有什麼條件馬兄儘管說,隻要我能做到,必不推遲。”

馬鈺嚴肅的道:“如果你能逃得過朱元璋的屠刀,有機會走上高位,請善待百姓。”

朱樉一愣,他本以為馬鈺會要美酒美食什麼的,或者死後和家人葬在一起。

沒想到竟然是善待百姓。

這不禁讓他想起了前幾日,馬鈺滿臉痛苦的念‘百姓苦’的畫麵。

原來他竟然如此心係百姓。

朱標也不禁肅然起敬,之前發生的事情他也知道,還知道馬鈺念的是張養浩的《山坡羊·潼關懷古》。

不過他畢竟不在當場,感觸並不是很深,也沒有太過放在心上。

今天不一樣,一切都是親曆。

馬鈺願意直麵宋濂的壓力,大部分原因都是因為之前對他的照顧。

這是義。

然後所提的條件,竟然是善待百姓。

這是仁。

要知道,他可是死囚。

馬鈺在這種情況下還能想到萬民,這才是真正的仁義啊。

再想到自己偽裝身份,一次次欺騙他,朱標心中更是羞愧:

“馬兄請放心,將來我一定會善待百姓,還天下一個朗朗乾坤。”

事情談妥,朱標也沒有多呆,很快就離開返回宮中。

等他離開,馬鈺卻坐立不安起來。

剛才是被情緒左右,答應了見宋濂。

此時冷靜下來,心就開始慌了。

這可是宋濂啊。

雖說兩人差距太大,自己被單方麵教育是很正常的。

可這不意味著,他不想有所表現。

至少也不能太丟人啊。

可他實在不知道,要如何說才能不丟人。

總不能真的將教員他老人家搬出來吧?

就在這時,朱樉在一旁說道:“呦,這會兒知道害怕了?”

“之前看你高談闊論,天老大你老二的樣子,還以為多厲害呢。”

相識這麼多天,馬鈺早就知道了他的性格,也沒有生氣,而是反擊道:

“嗬,我至少敢直麵他,不像某些人就隻會耍嘴皮子,真見了他屁都不敢放一個。”

朱樉被戳中痛處,漲紅了臉,額上的青筋條條綻出,爭辯道:

“什麼叫屁……我那是尊師重道……”

“尊師重道的事兒,怎麼能叫不敢反駁。”

接著就是諸如‘疾學在於尊師’、‘貴師而重傅,則法度存’之類的話。

惹的馬鈺哈哈大笑。

朱樉更氣了,指著他怒道:“馬鈺你休要得意,真見了宋濂彆一個字都說不出來就行。”

馬鈺也來了興趣,決定逗一逗他:

“哦,如果我能與他正常交談你當如何?”

“那我就……”朱樉話才出口,猛然醒悟過來。

這馬鈺很邪門,搞不好真的能和宋濂正常交流,於是及時改口道:

“能與他正常交流的多了去了,我也能,還經常當麵反駁他,所以這老頭才討厭我。”

“你與他正常交流不算什麼,能與他正麵交鋒才算本事。”

馬鈺順著他的話說道:“有道理,那如果我能做到呢?你待如何?”

朱樉說道:“我答應你一個條件。”

馬鈺接著說道:“那如果我能說出個一二三,讓他無話可說呢?”

朱樉嗤笑道:“就你?真是癩蛤蟆打哈欠,口氣大。”

馬鈺心道,這年頭就有這個俗語了嗎?

他當然不認為自己能說的過宋濂,這麼說純粹是為了逗李武玩。

“你先彆管我是不是說大話,就說我要是能做到,你待如何。”

朱樉也上頭了,說道:“你要是能做到,以後我唯你馬首是瞻。”

馬鈺一拍大腿,說道:“好,君子一言。”

朱樉也一拍桌子:“駟馬難追。”

與朱樉這麼一鬨,馬鈺心中的壓力小了很多,終於可以冷靜下來思考。

很快就有了主意。

辯論最重要的就是發揮自己的長處,攻擊對方的短處。

自己的長處自然是穿越帶來的信息差。

宋濂的短處則是名氣和年齡,你好意思欺負我一個小孩子?

用道德將他架起來,為自己營造一個有利的主場。

說白了,就是道德綁架。

具體怎麼做,就等見到宋濂之後再臨機而動了。

即便如此,他也不認為自己能贏。

不過他也不是很擔心。

還是那句話,這就不是什麼論道,自己隻需要將想法說出來就足夠了。

宋濂認不認同其實都無所謂。

而且以他的地位,隻要自己不是胡攪蠻纏,大概率也不會拉下麵皮狠狠地折辱自己。

心中有了底,他反而不慌了,悠哉悠哉的吃起了炒黃豆。

他篤定的模樣,反倒是讓朱樉有些慌了。

這小子不會真的有什麼殺手鐧吧?

幾次想要套話,都被馬鈺給無視了,隻能坐在一邊生悶氣。

要不是怕我娘和我哥生氣,勞資早就把你腿打斷,手打斷。

再把皮剝了撒上鹽……哼哼。

這麼一想,他心裡頓時覺得痛快了不少。

朱標回到皇宮,將經過與馬皇後說了一遍。

重點說了提條件的事情。

得知馬鈺提出的條件竟然是善待百姓,馬皇後也沉默了許久。

雖然什麼都沒說,但再提起馬鈺,眼神裡卻多了幾分柔和。

馬鈺已經同意,接下來就是說服宋濂了。

馬皇後隻是告訴他,‘教壞’太子的人找到了,問他要不要去見一見。

他馬上就答應了。

之後,馬皇後就將馬鈺的身份告訴了他,當然是有所保留的。

隻告訴了他某一部分。

宋濂有多震驚可想而知。

接下來他的反應卻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娘娘,如此大才就這樣處死實在可惜,還請娘娘看在事出有因的份上,饒他一命。”

馬皇後非常驚訝,道:“宋先生不是責備他教壞太子嗎?為何還要替他求情?”

宋濂正色道:“我隻是不認同他的觀點,並不否認其才華。”

“能在這般年紀就有此等見識,我當年亦是不如。”

“他學入歧途,當是受到師長影響,並非是他的錯。”

“若加以引導使其重回正途,未來必為國之棟梁。”

馬皇後讚道:“宋先生真乃君子也。”

剩下的事情就簡單了,宋濂既然愛才,自然也不會反對去見一見馬鈺。

非但如此,馬皇後也決定親自去旁聽一番。

隻有親眼見到對方,有些事情她才更好做出決定。

幾日後的一個夜晚,馬皇後、朱標、宋濂三人,借著夜色來到應天府大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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