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馬上到江縣了!”
“飛機下降過程中會遭受強風暴,產生劇烈顛簸,大家千萬抓好了……”
江縣地理位置特殊,交通四通發達,連接周邊好幾個縣城。因此,江縣醫院曾被選為戰備醫院,部隊在這建過混凝土穹頂。
直升飛機平穩降落。
薑寧寧跟隨眾人下來,膠鞋一腳踩進積水裡。風很大,她眯著眼睛艱難地打量周圍。
三層高的紅磚樓在風中呻吟,天台大門破了個洞,鏽鐵皮被氣流卷起,在雨幕中劃出冷冽的弧光,看得人一陣心驚膽戰。
薑寧寧裹緊軍大衣,加快腳步不敢多做耽擱。
就連最愛搞事情的霍斬棘,表情緊張不安,始終安靜如雞。
“感謝解放軍同誌前來救援……”楊院長激動地握住張大力的手,後半句被雷聲劈碎在積雨雲裡。
耳朵裡頭全是飛機螺旋槳的聲音,張大力扯著嗓子吼道:“先下去吧。”
天台實在不是說話的地方,一行人沿著天台安全通道往下走。
走廊裡飄著消毒水和黴變的混合氣味,兒科病房的玻璃門用輸液架抵著,兔子風箏纏在吊扇上打轉。
護士正在對一對夫妻正在說些什麼,大概是不好的消息,妻子眼眶通紅,迅速滑跪下去。
薑寧寧選好角度,拍了幾張照片,隨著眾人繼續往前走。
院長辦公室就在二樓拐角。
二樓人也最多。
兩端地板上坐滿了人,也有衣著光鮮的。但在天災跟前隻能等著被屠宰的命運,人人無能為力。
望著那一張張絕望守候的臉,薑寧寧鏡頭中的畫麵越來越豐富——
有母親卑微的祈求,有為一支青黴素激烈的爭執,還有丈夫默默隱忍的眼淚……
就在這時,騷動忽然間從走廊另一頭傳過來。
薑寧寧下意識調轉鏡頭望過去,緊接著那雙水汪汪的秋眸一點點睜大。
黑白分明的瞳仁中,倒映出一道熟悉的身影來,那高大的身軀奔在走廊間,肩膀扛著個人往這邊來。
軍裝已經裂開好幾道口子,頭發被電流炸得根根豎起。眉骨有道蜈蚣似的疤正在流血,血流進眼睛裡。
他隻好睜著另外一隻眼睛,聲音透著急切:“醫生,觸電後昏迷,胳膊被炸焦了。脈搏還在,但很輕。”
黑蛋沒死!
他就在眼前!!
刹那間,薑寧寧感覺心臟像忽然間被一隻手死死攫住,幾乎無法呼吸。
護士從她身側擦過去,拉過走廊空餘的床位,把幫忙抬上去,推入急救室。
霍東臨拉住醫生胳膊,“他搶修了縣裡的電路,他是人民英雄,一定要把他救活!”
“我會竭儘全力的。”醫生鄭重點頭。
手術室的門“砰”一聲合上。
霍東臨這才脫了力,身子踉蹌了下,眼看就要往旁邊栽倒,一隻手臂忽然穩穩扶住了他。
“霍隊長真是福大命大,卷入風暴中居然沒死!”
這聲音!
霍東臨不敢置信地回頭,黑眸緊緊地凝視著那張柔美的麵容。
他的喉結微微滾動,“你怎麼來了?”
然後就被塞入一塊巧克力。
嘴巴是苦的,心卻是砰砰跳,血液更是無比火熱。
他抿了抿乾枯而微白的嘴唇,臉上頭發上還沾著泥槳,脖子上衣服上就更彆提了,那些泥漿順勢沾染在薑寧寧雪白纖細的手背上。
瞧著十分礙眼。
霍東臨連忙撤回手,想要拉開一點距離,卻被薑寧寧攬住胳膊。
“你還能自己站?”
他屏著一口氣點點頭,眉頭卻緊緊擰在一起,痛苦的表情毫不作偽。
薑寧寧:“我扶你去外科包紮傷口。”
奈何男人一動不動,腳下跟生了根似的。
她疑惑地抬起頭。
那雙黑眸不自然地移開,喉嚨裡艱澀吐出兩個字:“我臟……”他怕弄臟薑寧寧那身軍大衣。
薑寧寧:??
都她媽到了這份上,你居然還有潔癖?
她深吸兩口氣,“你暫時忍忍,回基地再洗澡。”
要不是看在兩個小團子麵子上,薑寧寧真想把他扔到暴雨中洗洗腦子。
“先去把腿傷治了!”她語氣有點凶,一手環上他的腰身。
當那隻軟軟的小手搭上來,如同一道電流快速穿遍全身。霍東臨緊張地繃緊了身體,同手同腳地往前走。
耳後的肌膚泛起一片粉色。
一樓淹水後,外科搬到樓上。
幸好離得不是很遠。
扶著霍東臨坐在凳子上一刻,薑寧寧累的有些微喘,麵頰也紅撲撲的。
那張蒼白的臉龐上也因此染上幾分血色,看起來比他失蹤前健康許多。也更漂亮了,像個仙女似的。
霍東臨有點沉默。
這幾天她似乎吃的好,睡的也很好?
很快他就沒有理智思考了,因為醫生讓他把上衣脫下來。一道手指長的擦傷劃在腰腹上,傷口已經不流血了,但仍然需要消毒處理,避免感染。
這點小醫生交給薑寧寧處理,自己則用剪刀解開繃帶,處理更嚴重的腿傷。
反正他們是小夫妻,肯定都習以為常了。
然而,並不——
棉簽蘸著碘酒觸上傷口的瞬間,手指底下那岩石般塊壘分明的胸腹猛然收緊,薑寧寧呼吸都屏住了。
比那天晚上看得更加清楚。
男人身上每一塊肌肉,虯結出來的每道褶都蓄滿致命張力,古銅色胸肌在白織燈下泛著蜜釉般的光澤。
在這樣的男人跟前,很難不心猿意馬。
“唔……”
醫生忽然扯開腿上與傷口沾在一起的紗布,霍東臨悶哼出聲。
低沉磁性的嗓音撞入薑寧寧耳朵裡。
她手指一抖,碘酒抵在傷口上,擠出的消毒液滑進汗濕的腰窩裡,又隨男人的呼吸簌簌抖落。
“對不起……”薑寧寧霍然抬頭。
正好撞入那雙幽深的黑眸中,不似往常的冷冽鋒銳,而是帶著男性的攻擊力。
“霍隊!”張大力的聲音在走廊外響起。
薑寧寧趕忙低下頭去,專心處理好傷口,再用無菌紗布裹住。
淩亂的腳步同時闖入病房,張大力錯眼不眨地盯著跟前那張臉,激動地說:“我就知道那個不懼危險修理配電箱的軍人是你!”
看到霍東臨,他腦海裡就浮現對方被海浪吞噬的場景,一個威猛的漢子眼眶瞬間通紅。
他看了眼薑寧寧,欲言又止。
知道兩人有話要說,薑寧寧識趣地關上門離開。
手術室外麵,護士焦急大喊:“誰是b型血?快點,江工手術大出血,急需要輸血。”
“我是!”
旁邊一道聲音炸響。
有個婦人小跑著衝上前,“我是b型血。”
護士又朝周圍掃了一圈,目光掃過薑寧寧臉上,看著她那單薄的身形,迅速轉開,“還有沒有其他人?”
薑寧寧知道原主父母都是a型血,她應該也是一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