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紀辦大樓轉瞬變得空蕩蕩的。
這裡是指望不上了,好在文秀英還能動用婦聯的宣傳力量,在基地為薑寧寧正名。
她拉起薑寧寧的手,入手冰冰涼涼的,現在外麵溫度起碼二十七八度,摸著一陣透心涼,也預示著薑寧寧的身體已經很虛弱了。
聲線不由控製在溫和的語調上:“妹子,有時候堅強善良是好事,但你的委屈也該讓霍同誌知道。”
感情是需要雙方付出的,薑寧寧為霍東臨生兒育女,跋山涉水千裡隨軍。
霍東臨自然要背負起照顧妻兒的責任。
她相當不爽地瞪了無能的男人一眼。
霍東臨:“……”
黑眸快速閃過一抹詫異,文秀英脾氣火爆,婦聯許多年輕漂亮的女同誌都被她罵哭過,出了名的不近人情。
很難與眼前這個語氣溫柔的知心大姐看作同一個人。
可能真就是投眼緣吧,文秀英越看薑寧寧越感到親近。
了解薑寧寧的苦難越多,也更加心疼她的不容易。
薑寧寧雖然茶裡茶氣,麵對真誠相待的人,有些不好意思地微微垂著頭,“謝謝文姐,我沒有親人,你就跟我親姐姐一樣。”
無形中露出一截雪白脖頸,纖細又脆弱。
頸側細小絨毛在海風中輕顫。
她不是故意的。
完全是這副身體太嬌柔了。
落在文秀英眼中,薑寧寧就是亟須解救的受難婦女,是她那正在受欺負的妹子。
“誰說你娘家沒人,我以後就是你的娘家大姐,婦聯就是你的娘家。”
薑寧寧腦子有點發懵,她錯過什麼事了,怎麼周圍都在用同情且於心不忍的目光看她啊喂!
就連旁邊的男人同樣擲地有聲的表態,“文同誌你放心,我會處理好家事,不再讓……寧寧受委屈。”
薑寧寧很快放棄思考,因為小團子已經心疼媽媽,心疼得抿起小嘴無聲落眼淚,親親抱抱才破涕為笑。
母女紅紅的眼睛對著,像兩隻軟乎乎的兔子。
霍東臨心裡哪兒哪兒都軟,垂在褲縫的雙手猛地緊攥成拳,拜托文秀英幫忙把妻女送回去,朝著老首長方向追去。
風紀辦集體被查,才是剛剛開始而已。
接下來基地要不太平了。
孫老走得慢,顯然有意等著他。
“首長。”霍東臨行了個軍禮,才上前扶住他胳膊。
這位年紀上了八十的老人,執意不肯退休離開基地,是為了在這動亂的時代,儘量護住更多無辜的人。
兩人漫步在鵝卵石鋪就的小路上,警衛員們落後一米距離遠遠綴著。
“小薑同誌眉目清正,看起來是個好同誌。”孫老記憶力很好,當初霍東臨打結婚申請時接受政治審查,查到嶽父嶽母都是為廠子抗洪救災犧牲的烈士。
薑寧寧是烈士之後,風紀辦馬主任的罪名隻重不輕。
霍東臨聲音冷酷:“我會儘快處理好家事,關於我娘電話汙蔑我妻子的事情,打算……”
孫老越聽眼睛睜的越大。
俗話說清官難斷家務事,婆媳關係自古就很難解決。
可沒想到霍東臨居然如此果決,冷麵無情。
“你真決定了?”
霍東臨唇瓣抿得緊緊的,低沉的嗓音堅定又重:“嗯,為了我弟弟建軍,她會同意的。”
他垂下眼眸,遮擋眸底暗藏的痛苦與失望。
從小到大,父母對建軍的偏愛遠勝過他。從名字就看得出來,弟弟叫建軍,妹妹叫春芳。
隻有他,叫黑蛋!
東臨,還是當年老首長給取的。說是基地有個叫黑蛋的營長傳出去不好聽,其實是為了照顧他麵子。
為黑蛋這個名字,他曾在基地受到無數嘲諷。迄今為止,邊疆也還流傳著“bck egg d”(黑蛋兵王)的稱號。
年輕的時候霍東臨曾無數次懷疑,自己究竟是不是他們親生的?
老家打電話寫信都是要錢,為他晉升而高興,為寄回去的津貼越來越多處處誇他孝順,卻從未考慮過這些都是自己拿命換回來的。
但在邊疆執行任務幾番生死後,漸漸變看淡了。
而這回,觸及到他的底線。
霍東臨順便將火車上薑寧寧母子三人氣哭關文雪,以及關家正派人尋仇的事情說了出來。
“等等,你說關文雪也曾告訴你,她被三個鄉巴佬侮辱,才會落入人販子手中?”
孫老猛地停下腳步,“可我看到江城公安局呈上來的報告上,寫的是關文雪在臥鋪車廂發現人販子蹤跡,以身誘敵,立下大功。”
兩人默契對視一眼。
關家篡改報告!
霍東臨則思考更多,關家人之所以急著尋找薑寧寧母子三人。
根本不是單純地為女兒出氣,而是要讓他們徹底閉嘴。
“首長,我妻子身體虛弱,不適合牽扯進來。”霍東臨黑眸中劃過一絲急色。
孫老:“可你兒子已經牽扯進來了!”
他側身命令警衛員去辦公室取嘉獎令來,不一會兒,這張嶄新出爐的獎狀便交到霍東臨手上。
霍東臨不明所以,低頭一瞧。
“……霍滿滿小同誌智鬥人販子,幫助基地抓捕人販子,解救人質……”
原來火車上他心心念念要招的兵,就是自己那皮的不行的大兒子!
也真夠諷刺的。
明明是滿滿救了關文雪,關家卻打算恩將仇報。
“這獎狀是薛老特意求來的。”孫老也沒料到會這麼巧,當時薛老就在火車上,並且目睹這一切。
就是不知道,他了解事情多少。
孫老眺望著不遠處的宣傳欄,上麵張貼新的公告,不少人正周圍看,隱約還有“軍區女神”、“巾幗不讓須眉”的讚美聲傳來。
他唇角揚起一個譏誚的笑容,“風紀辦這兩天大力宣傳,將關文雪捧為典型,且由他們繼續蹦躂。”
捧得越高,摔下來才更疼。
霍東臨麵色淡定地把獎狀收回兜裡,準備多留兩天,再給兒子看。
他都能想象得到,兒子得到基地嘉獎,會有多嘚瑟。
告彆老首長回到專區辦公室。
第一時間拿起筆記本,翻到一串熟悉的電話號碼後,他毫不猶豫地撥了過去:“老韓,你妻弟是不是精神方麵的醫生,有件事想要麻煩你一下,是關於我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