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青雉慵懶地睨了她一眼。
不多時,她手裡便多了一張火車票。
女孩纖細的手指夾著這張車票,舉到眼前,慢條斯理地念起上麵的字:“特價票,站票半價,發站湖濱市…欸,我怎麼記得湖濱是全國三大貧困市之一啊?”
女人太陽穴突的一跳。
摸了摸口袋,火車票果然不見了,她趕緊伸手奪下:“你乾嘛偷我車票!”
阮青雉任由她搶回車票,勾唇譏誚道:“偷?我全價坐票偷你一個半價站票,有這個必要嗎?”
“早知道這樣,大家都花半價買站票好了,反正到車上搶也能搶到座位。”
話裡的‘搶’字被她咬得極重。
女人的語氣不以為意又理所當然:“軍人給婦女兒童讓座天經地義!”
她頓了頓,又特彆鄭重地補充一句:“還有!我是城裡人!我來湖濱隻是探親!彆把我和你們這些土老帽混為一談!”
阮青雉輕哂了聲,赤裸裸地嘲諷:“確實不能混為一談,鄉下人走到哪兒腰杆子都硬,不像城裡人腿軟,站不住!喜歡跪著要飯!”
“你!”
女人臊紅了臉。
也算明白眼前這小丫頭牙尖嘴利,是個不好惹的主兒了!
她惹不起,躲得起!
女人翻著白眼,抱兒子往旁邊挪了挪,顯然要與阮青雉拉開一條楚河漢界。
阮青雉是個以牙還牙的性格,哪裡肯吃虧。
當即就回她一個白眼!
好在後麵一路上女人沒再挑事。
她也落了個耳邊清淨。
火車開了一天一夜,終於在盛陽市火車站停靠。
阮青雉跟著熙攘嘈雜的人群下了火車,隨意掃了眼四周,沒看見有人來接自己。
她不清楚李秋花有沒有通知沈家,讓他們今天來火車站接人,更不知沈戰梧那邊的情況。
阮青雉不喜歡坐以待斃。
既然沒人來接,那她就自己找過去,無論如何,她必須儘快和沈戰梧離婚!
不遠處,許多新兵正在集合。
阮青雉腳步頓了頓,思索幾秒後,轉身朝隊伍走去。
到了近前,她輕聲開口:“您好,軍人同誌。”
左新程聽見有人喊他,下意識轉身看去,隻見一個小臉白淨的姑娘站在自己身後。
這姑娘梳著兩條長辮子垂在胸前,烏黑的眸子明亮沉靜。
他抬手行了個標準的軍禮:“同誌,有事嗎?”
阮青雉:“我想跟你打聽一個人,他叫沈戰梧,是東區指揮部的,前幾天他受傷了,我是來照顧他的家人,同誌,你認識他嗎?”
左新程猜測道:“你是他妹妹?”
他和老戰是多年的戰友,之前倒是聽說過他有兩個妹妹。
看小姑娘的年紀,應該是小妹吧。
就在他對號入座時,麵前的小姑娘微微搖頭,語出驚人道:“我是他未婚妻。”
左新程大為震驚:“什麼?你是老戰的未婚妻?”
老戰居然有未婚妻了??
阮青雉挑挑眉,漂亮的眼尾溢出一抹若有似無的淺笑。
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隨便一問,就問到了沈戰梧的戰友。
她又問:“那他現在在哪?”
左新程回過神,想到什麼,神情落了幾分:“在市醫院……”
……
火車站外有很多拉客的三輪車。
送到市醫院兩毛錢。
阮青雉下車,給了錢,直奔住院部找沈戰梧。
剛到樓下,就看見一個中年女人抱著孩子從一樓大廳出來,神色慌張,一雙三角眼賊溜溜的左顧右盼。
她警惕的目光下意識掃過阮青雉,然後行色匆匆地從她身邊擦肩而過。
阮青雉眯了眯眼睛,迅速轉身。
在對方離開前,伸手勾住女人的肩膀:“大姐,你抱著我弟弟要去哪啊?”
她烏黑的睫羽緩緩抬起,一雙眼黑得懾人,如冰層下深不見底的深潭,陰冷的嗓音,如地獄閻王現世。
空氣凝固了一瞬。
女人偏了偏頭,用餘光看向身後。
她的聲音像砂紙一樣粗糙,低聲恐嚇道:“死丫頭,我勸你彆多管閒事!”
阮青雉揚唇冷嗤:“死女人,我也勸你聰明點,這裡是醫院,隻要我喊一聲,周圍人很快就會過來,他們要是看見你拐孩子,你確定,你和你的同夥能跑得掉?”
話音落下,她搭在女人肩上的手猛地用力,直接卸掉她的鎖骨。
女人痛呼,汗珠瞬間順著鬢角流下來。
這丫頭剛剛碰她哪了。
居然這麼疼!
女人咬了咬牙,立刻轉身將懷裡的‘豬崽’朝女孩扔過去,然後抱著手臂,飛快逃竄進胡同。
阮青雉伸手穩穩接住小孩。
她低頭看了眼,發現小男孩正出神地盯著她……
阮青雉笑了笑,逗弄道:“喂,小孩兒,你剛剛差點被人販子拐跑了,還好有我從天而降,怎麼樣?是不是特彆佩服我智勇雙全啊?嗯?”
“…怎麼不說話?你家大人呢?居然讓你亂跑……”
忽然,嘴邊的話戛然而止。
她的手竟然摸到了小男孩兩截空蕩蕩的褲腿!
他的小腿是缺失的!
阮青滾了滾發緊的嗓子,然後用力抱緊他,找不到小男孩的父母,她隻能暫時把他交給附近的公安局。
她又找來紙筆,簡單幾筆在紙上畫出人販子樣貌,交給公安:“她鎖骨脫臼了,近幾日可能會去看醫生。”
交代完一切,她再次來到住院部。
跟護士打聽好沈戰梧的床位,直接上了樓。
來到病房外,她緩緩停下腳步,穩了穩有些淩亂的氣息,然後抬腿走進去。
這是一間單人病房。
病房裡一片靜謐,兩扇刷著白色油漆的木窗敞開著,頭頂的吊扇悠悠搖晃,攪起絲絲微涼的風。
她視線落在病床上——
男人雙眸緊閉,還在沉睡,窗外的光影勾勒出他臉龐上更為明晰的線條。
半明半暗,清冽俊美!
阮青雉猛地怔住,瞳孔微顫,心跳忽然漏了半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