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塵埃落定,方金芝鬆了口氣,對身旁一直保護他們的白袍小將說:
“多謝小將軍保護我們周全……”
“母親太見外了!”
白袍小將理所當然的說:
“孩兒奉父親之命保護母親,母親何須言謝?”
啥?
方金芝風中淩亂:不是,我還是黃花大閨女呀!
哪兒來這麼大的兒子?
方天定在旁邊眼珠子瞪得比雞蛋還大:
好家夥,妹夫該不會是二婚吧?
龐萬春暗暗慶幸:還好不是我妹夫……
“殺——”
就在這時忽然喊殺聲震天,方天定、方金芝大驚失色,急忙放眼望去,卻原來是方傑的歙州兵和石寶的杭州兵衝進了城門。
方天定鬆了口氣:今天終於又艱難的活過來了……
歙州兵原本有一萬人馬,但是傷亡太慘烈了。
方傑身先士卒的攻城,部下五千人馬至多剩下三千。
至於王寅和高玉,率領五千人馬抵擋劉贇、張威的三萬大軍。
其實已經被殺散了,隻帶了幾百個殘兵敗將,彙合方傑一起入城……
石寶加入戰鬥比較晚,又是馬軍對步軍,還剩下七八百騎,倒是保存比較完整。
兩邊加起來不到五千人馬,但是入城之後還是讓方天定吃了顆定心丸。
方天定、方金芝、龐萬春已經在蔡福的示意下爬上了大酒店二樓露台。
這對於穩定軍心有很大作用,隻可惜方天定口不能言,隻好揮了揮手:
阿巴阿巴!
沒多少人搭理他,也就石寶帶著杭州兵嗷嗷叫,算是給方天定挽尊了。
蔡福一隻手攬著方天定的肩膀,也向下方揮了揮手:
“兄弟們辛苦了!
“大太子宣布了,每人賞錢十貫,官升一級!
“陣亡者,賞錢翻倍!
“降兵免罪,日後一視同仁!”
“嗷嗷嗷——”
這一下不隻是歙州兵、杭州兵,連所有降兵都興奮的振臂高呼起來!
方天定到底有沒有說這個話,其實明白人都知道方天定已經說不了話了。
但是蔡福現在說話比方天定還好使,假的也是真的了。
歙州兵、杭州兵都很開心,降兵就更是如獲新生,有的甚至泣不成聲……
方天定心裡就很不是滋味兒了。
雖然他知道蔡福做得對,這時候就該安撫人心,可是還是不是滋味兒。
蔡福擔心他會多想,說完之後扭頭看向他,方天定也下意識看向蔡福。
四目相對,方天定看到了蔡福的胸懷坦蕩,也看到了蔡福的嘴型變化。
蔡福跟他說了四個字,就是之前他跟蔡福說的那四個字——
達瓦裡希!
這是當初他和蔡福交好的時候,蔡福教他的一句北方話,意思就是——
好兄弟!
所以在蔡福出現的時候,方天定無聲的說了這四個字,希望蔡福救他。
現在蔡福同樣跟他說了這四個字,告訴他不要多心。
方天定心裡邊兒就舒服多了。
眼中泛濫著淚花,方天定緊緊握住蔡福的手:
達瓦裡希!
這時候又是一彪人馬從城門衝了進來,打眼一看至少也有二三萬人!
方傑、王寅、高玉、石寶等人連忙動員歙州兵和杭州兵準備迎敵!
不好!
方金芝下意識想鑽進蔡福懷裡,卻發現蔡福懷裡已經被方天定占據了……
“不必擔心!”
蔡福拍了拍方天定背心:
“有我們在,今日定教這夥兒叛軍有來無回!”
魯智深、武鬆、楊誌、孫立就要下樓迎戰,卻聽樓下傳來了一聲歡呼。
他們連忙又扒著護欄往下一看,隻見叛軍在距離十字街頭一箭之地就停下了,並把手中的兵器丟在了地上,很顯然叛軍不是來打仗的。
為首幾個大將全都下了馬,把兵器留在馬上,徒步走到十字路口,仰頭向著二樓露台上的蔡福齊聲高呼:
“末將劉贇、張威、徐方、苟正,情願歸順梁山泊公道大王!
“還請公道大王收留!”
說罷劉贇、張威、徐方、苟正四將帶頭向著蔡福納頭便拜!
隨之所有叛軍也“轟隆”一下全都拜倒在地,齊聲高呼:
“請公道大王收留!”
數以萬計的叛軍齊聲高呼,雖然沒排練過不夠整齊卻也足以震耳欲聾!
之前就投降了的鄔福一看,連忙也納頭便拜,放聲高呼:
“末將鄔福,情願歸順梁山泊公道大王!
“還請公道大王收留!”
鄔福手下的降兵都跟上了,拜倒在地,齊聲高呼:
“請公道大王收留!”
方天定在二樓露台上被震得腦瓜子嗡嗡的,卻還是敏銳的抓住了重點:
他們投降的是駙馬,不是太子!
不,準確的說他們投降的不是駙馬蔡福,而是梁山泊公道大王蔡福!
他們想要乾什麼?
方天定的小白臉兒一忽兒紅一忽兒黃一忽兒綠……
蔡福眉頭一皺:這是給我上眼藥來了?
可是話說回來,蔡福也明白他們的意思,他們肯定不敢投降方天定。
現在刺殺方臘的鍋已經扣在方貌頭上了,方貌又把方天定毒啞巴了。
他們若是投降了方天定,萬一方天定秋後算賬,他們豈不是授人以柄?
而且平胸而論,方天定在這場政變之中表現太差了,簡直是毫無還手之力。
這五員大將把寶押在了蔡福身上,問題是蔡福還不能不收他們。
人家指名道姓的投降你,你不收,這不是逼著人家拚命嗎?
再說了,你不收,日後誰還投降你?
可是蔡福若是收了他們,跟方天定這個“達瓦裡希”就必定產生裂痕。
左右為男,蔡福一咬牙一瞪眼兒:
收!
天予不取,反受其咎!
蔡福大手一揮:“都起來吧!
“你們情願歸順,我對你們自當一視同仁!”
“多謝大王!”
劉贇、張威、徐方、苟正、鄔福五員大將起來了,蘇州兵也都起來了。
有了蔡福這句承諾,他們就不必再擔心被方天定秋後算賬了。
他們現在是梁山好漢了!
……
幫源洞。
方天定把自己寫好的滿滿一篇字遞給了蔡福。
蔡福接過來一看,簡直字字心酸、句句血淚!
但是看完了一總結,蔡福發現就是一句話:
又菜又愛玩!
方天定在方臘遇刺之後,認為隻有龐萬春有百步穿楊一箭封喉的實力,所以親自去拿下了龐萬春。
回來的時候路過歙州,他有事兒要跟王寅交代。
誰知方貌在歙州設下了天羅地網,把他一網打儘了。
他原本以為方貌是誤會他了,然而並沒有,方貌就是想要搞他……
方貌逼迫他退出皇位競爭,方天定不肯,方貌乾脆就把他給毒啞巴了。
如果今天不是蔡福及時趕到,方貌會把方天定當眾審判之後斬首示眾!
你說這個腦子還玩兒什麼政變啊?
老老實實留在杭州,方貌能奈你何?
非要出來作死,真是又菜又愛玩!
雖然方天定寫的字字心酸,句句血淚,蔡福還是覺得他所言不儘不實。
路過歙州,有事兒要跟王寅交代?
既然隻是路過,為什麼方貌會提前知道你要入城從而設下天羅地網?
很明顯,方貌是預判了你呀!
那麼方貌是根據什麼預判了你的呢?
蔡福心裡已經有了猜測,但是沒說,隻是把這篇字傳給了方傑看。
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蔡福發現把字給方傑的時候,方天定目光閃爍。
心虛了?
如此一來蔡福就更確定了,方天定去歙州,八成就是為了一網打儘!
借著方臘遇刺的名義,把王寅、高玉他們這些方垕嫡係一網打儘!
沒有王寅、高玉、龐萬春這些方垕嫡係支持,方傑回來也爭不了皇位。
隻不過方天定沒想到的是,他的競爭對手不是同輩兒的方傑,卻是上一輩兒的方貌!
方傑看完方天定這篇字,麵不改色的傳給了方金芝。
方天定小心翼翼的觀察著方傑的臉色,他很擔心方傑已經知道什麼了。
方傑有萬夫不當之勇,他卻是文不成武不就,萬一方傑要對他動手……
蔡福拍了拍方天定的肩膀,方天定條件反射的渾身一顫,可憐巴巴看向蔡福:
妹夫,如果我和方傑打起來了,你還是我的達瓦裡希嗎?
蔡福假裝沒看懂方天定的意思,拍了拍他的肩膀:
“接下來如何安排?”
方天定眨巴眨巴小眼睛:什麼安排?
“國一日不可無君,家一日不可無主!”
蔡福鄭重其事的說:“嶽父已經被方貌下葬了,沒通知我和傑哥,他自個兒就把事兒操辦了。
“我們不可能再請嶽父辦一次葬禮,所以現在南國最重要的事兒就是——”
方天定兩眼一亮,想說什麼,張了張嘴,意識到自己不能說話,方天定的目光又暗淡了。
如果他沒啞巴的話,皇位十有八九就是他的。
可是他啞巴了……
一個啞巴怎麼當皇帝?
難道坐在皇位上,想說什麼都得請彆人當嘴替?
那和傀儡有什麼分彆?
現在殿中沒有外人,除了方天定、方傑、方金芝以外就是蔡福這個駙馬。
經曆了幾番自相殘殺之後,南國皇室隻剩下在座的四個人了。
就這,蔡福還是編外。
方天定在意識到自己不能當皇帝之後,把目光看向了另一個男丁方傑。
兩兄弟四目相對,方傑就明白了方天定的意思,毫不猶豫的擺了擺手:
“殿下,你是知道我的!
“我隻想像呂布一樣成為天下第一猛將!”
這句話當然也是不儘不實,方傑不想做皇帝其實主要是因為方垕……
正如方天定能想明白一樣,方傑也想明白了他爺爺是為什麼死的。
他爺爺已經用生命洗白了,如果他做了皇帝,他爺爺豈不是白洗白了?
再說現在大多數人都以為是龐萬春殺了方臘,他做了皇帝更洗不白了。
雖然方傑這句話不儘不實,但是方天定看得出來他是真不想做皇帝。
這讓方天定心裡十分苦澀,原來隻不過是他在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