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輛廠不但要運大量的原材料和一些特殊的零部件,如大型的車輪、車軸等進來,還要運成品出去。
講句不好聽得,他們從這裡發三節新車皮穗城,隻說是交貨,但其實裡麵裝滿了大米,路上也不會有人管。隻要在穗城前一個站卸下來就完了。
塗廠長乾咳一聲,說:“雖然我們知道程時同誌有能力,有技術,能加工出高質量機械零件。不過聽說你隻有四台機床產能有限,我們需求量巨大,要供應北方幾乎所有鐵路局的車皮車頭,廣車軸一個月就要幾百根。所以……”
一般人聽見這麼大買賣,肯定會迫不及待想要拿下來,先說好話穩住對方,再用降低價格,優先用心製作這些甜頭來促使對方決定。
程時一臉無所謂,說:“哦,那你們就找彆家吧。鄭擁軍同誌他們也能做。我最近剛幫他們弄了一台高精度機床,足夠滿足貴廠的需要了。”
塗廠長一口氣沒抽上來,差點氣暈了,瞪著程時:“你!”
你這小子一句就把我噎死了,還怎麼談?
程時好整以暇回望:想讓我上鉤?你要想一個更高的手段。
老子就是吃定你了,因為全中國暫時沒有彆人能比我做得更好。
林雪霽差點笑出聲:她也參加過各種談判,黑道白道,各種走私犯,外國人。沒見過程時這種。
隻有陽謀沒有陰謀,隻有直球懶得拐彎。
不過,他用這個策略,到底是見多識廣一眼看出對方的目的,所以一刀見血?
還是年輕氣盛,目中無人,卻一箭就誤中靶心呢?!
塗廠長已經惱羞成怒了,轉頭瞪著鄭擁軍:彆裝死,管管你帶來的小混蛋!!
鄭擁軍一臉無辜:彆看我,我管不了他,誰要你惹他?!!
林雪霽忙柔聲說:“雖然廠子很多,能達到程時同誌這種水平的也很少。程時同誌如果能擴大產能就更好了。”
她換了個說法提醒程時:你產能隻有那麼點,再厲害也弄不起大風浪。
程時:“嗯。我剛才也說了,你們光把車軸的精度提那麼高也沒有用。還要把車輪,軸箱,車鉤,製動盤,製動缸活塞這些的精度全部提上來。還有車頭的速度和精度,軌道的精度,沿線調度,信號燈,換道係統自動化提上來,才能達到全線提速。”
塗廠長驚訝得坐直了身子。
他之所以要跟程時接觸,是因為上麵給幾個軌道車輛廠下了任務,要提高火車的速度,自主研發地下軌道交通。
他想看看程時能幫他多少。剛才一開口就把要求拉到頂除了考驗程時的專業性,其實也是真有這個需求。
塗廠長問:“所以呢,你覺得怎麼樣才好?”
林雪霽看了塗廠長一眼:這才一句話,就攻守易勢。
塗廠長被程時牽著鼻子跑了。
從那一刻開始的呢?
嗯,大概是從程時把塗廠長的自尊和信心打到底那一刻開始。
他這是先把人推入深淵,再伸出手來說:“我可以救你。”
一步一步老謀深算,靈活應變。
任對手是誰都會不由自主跟著他跑了。
這個程時絕對不像廠長說的那樣隻是個碰巧學了點技術,涉世不深的小子。而是個曾多次商業談判,且勝率極其高的高手。
塗廠長還想她對抗程時,還真是高看她了。
程時發現之前一直低著頭擺出一副置身事外的林雪霽忽然開始饒有興致打量他,知道她看出了自己的策略,衝她勾了勾嘴角。
看透了也沒關係,大局已定。
我壓根沒期望有結果,自然會比急於想要得到結果的人更鎮定。
談判桌上就這樣,誰更著急,誰更沉不住氣,誰就輸了。
他回答廠長:“這是個大工程。需要很多部門,舉全國之力來完成。我建議你們不要一下子鋪那麼開,從重要卻很短的線路開始升級,再改大動脈線。彆的線路先彆動。”
以他現在的能量沒法向頂層獻言,影響更高層的人。隻能從他能接觸到的人開始。
塗廠長問:“比如呢?”
程時:“比如京滬線。提速後提票價。中間不停站。一天對開數趟,爭取做到跟坐飛機花的時間差不多,大把人願意坐。”
塗廠長沉吟了片刻:“我們考慮一下。”
鄭擁軍在心裡說:搞定,下遊企業友軍加一。
林雪霽對門外試了個眼色,服務員魚貫而入把各種美味佳肴端上來。
一堆人來給程時敬酒,很有幾分報複程時剛才讓塗廠長難看的意味。
程時依舊是一口都不喝,隻管慢悠悠吃飯吃菜,誰來勸都一樣。
廠長用激將法:“小程同誌技術那麼爽利,喝酒太扭捏了。”
程時不上當,隻管點頭:“是的,我是滴酒不沾。這方麵是不行。”
有人揶揄程時:“男人怎麼能說自己不行呢?是女朋友,還是老婆管的嚴麼?”
程時搖頭:“除了我老媽和姐姐,沒有女人能限製我的行為。”
鄭擁軍說:“我這小兄弟每天忙著鑽研技術賺錢,沒空談戀愛。”
塗廠長:“程時同誌這種條件,估計也難有女人能入你的法眼。”
程時笑而不語。
鄭擁軍說:“嗨,彆說他家裡人,就算是我,也不舍得這麼好的腦子被酒精弄壞了。我陪你們喝!彆為難他了。”
他這也是在提醒他們:你們把他腦子喝壞了,以後想要他幫忙乾活,他也乾不了了。
塗廠長忙說:“那行吧,小夥子以事業為重挺好的,我們就破例,放過他。”
鄭擁軍今晚上這頓學乖了,喝了兩杯就裝醉,然後含含糊糊地叫程時送他上去。
對方也不好再勸,飯局就草草結束了。
原本歪歪斜斜的鄭擁軍一走到對方看不到的地方就站直了,苦著臉問程時:“你小子,兜裡是不是有一張東三省友軍清單。拿出來給我看看,我還要打幾圈才能回家。”
程時抽了抽嘴角:“沒有那種東西,在來晉城之前,我都沒出過湘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