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變得奇幻起來,談迦摸了把發涼的後脖子,站在人群中心聽著何建明調解的過程,總算弄清楚了這起震碎三觀的出軌事件。
要調解的中年婦女叫羅梅,丈夫王勇,還有個大哥叫羅誌勇。
五年前,大哥羅誌勇二婚娶了個沒得生的老婆,叫米俊芳。
剛結婚的時候兩人感情不錯,米俊芳能乾又勤快,打理家務照顧孩子都很用心,羅誌勇雖然窩囊了點,但脾氣好,相處起來很順利。
但是兩年前,米俊芳拿到了掌家權,整個家的財產都由她支配,她就原形畢露了,孩子不管,男人不搭理,天天往外跑打麻將,還說要出去打工。
但街坊鄰居都知道她這是假話,實際上是外麵有人了,而且在麻將館裡是來者不拒。
為什麼這麼肯定?因為有人看到過她和其他男人摟摟抱抱,轉過頭對著羅誌勇就是非打即罵。
更讓人不齒的是,連妹夫王勇她也吃得下嘴,還被抓奸在床過,據說當天褲子都沒穿好就被大哥羅誌勇看見了。
事情鬨得風風雨雨,米俊芳呆不下去,表示要離婚跟著自己初戀遠走高飛。羅誌勇不願意,跪下來求她,還求王勇彆再來他家。
羅梅夾在中間,氣得差點進醫院。
自己男人和大嫂搞上了,還被孩子聽見這些事,她堅決要離婚。
但王勇不願意,孩子成績好,說不定以後就有大出息呢。窩囊廢羅誌勇也勸她說不至於。
羅梅被兩個不要臉的窩囊廢震驚了,終於被氣進了醫院。
這兩天才出院呢,聽說那個不要臉的大嫂跟人跑了,今天就叫上調解員來家裡,說什麼都要離婚,還要和親哥斷絕關係。
旁觀者們非常支持她的決定,把王勇罵得狗血淋頭。
米俊芳就是那個眉心有紅痣的中年女人,據說昨天下午跟著情人跑了。
這太巧了。
難道夢不是夢,是靈異事件?
“你們誰有米俊芳的照片嗎?”談迦克製住表情,不經意似的問,“我想看看是不是我昨天在路上碰到過的那個人。”
她主動說話,周圍人打量她的目光更明顯,視線多半落在她與眾不同的綠色狼尾發型上。
然後才回答,照片還真沒有,但大家三言兩語就把米俊芳的外貌描述清楚了。
長到脖子的泡麵卷發,紋了眉,長得瘦,眉心的紅痣很亮眼,喜歡戴金手鐲,昨天走的時候穿著米色的短大衣。
談迦回憶起昨晚的夢,有夜色遮蓋,看得不是很清楚,但沒記錯的話,掐著受害者脖子的時候能感覺到打著卷的發稍戳著手背,脖子上的紋路有些深皮也有些鬆,年紀應該比較大,加上眉心的紅痣,基本可以確定受害者就是米俊芳。
那一瞬間,心跳過快帶來的荒謬感讓她後脖子寒毛直立。
她為什麼會夢見米俊芳死亡的現場?
米俊芳真的死了嗎?
她頭皮發緊,問門口罵得最起勁的人:“你們說米俊芳昨天下午跟人跑了?有誰能證明嗎?”
大家正是罵到口水紛飛的時候,也不管是誰在問,爭先恐後地解釋。
“有人看到了,那個男人來接她,拖著箱子就要走,羅誌勇攔都攔不住,王勇還跑出去幫忙。”
“我也看到了,那個男的長得有點年輕,瘦高瘦高的,據說很有錢,不知道是哪兒的人。”
聽起來很多人都親眼看見米俊芳和情人離開了小區。
之後呢?米俊芳是跟著情人順利去了另外的城市,還是如同她夢裡那樣,在夜深人靜的時候被殺害在草叢裡?
如果真的被殺害了,誰是凶手?
調解現場告一段落後,談迦一個人先回了家,三兩步衝上二樓把自己最近兩天穿的衣服鞋子全翻出來檢查。
沒有肉眼可見的泥土,也沒有草屑和血跡。
她大大鬆口氣,平息急促的呼吸,很好,至少可以排除是她半夜夢遊出去殺人的可能了。
談迦把衣服放回去,慢慢坐到桌邊,邊捏著麵團邊平靜下來,認真思考這件事。
現在有三種可能——
一,她這是隨便做的夢,和米俊芳的真實處境毫無關係。
二,米俊芳確實死了,在昨晚她做夢的時候被殺害的,凶手可能是那個情人,也可能是彆的人。
三,這是預知夢,米俊芳現在還沒事,但今晚或者之後的某一天會被凶手掐死砸死。
現在,她需要做的是,確認米俊芳是否還活著。
要怎麼確認呢?如果是第三種情況,她根本沒辦法阻止事情的發生,因為不知道案發現場到底在哪兒,也不清楚那個情人到底是誰現在在哪兒。
她耐著性子繼續捏了倆小時的麵人減少變態值,邊捏邊沉思,不知不覺捏成一個躺在地上的中年婦女形象,臉上紅色的麵團營造出一種血肉模糊的跡象。
血肉模糊。她忍著心悸又回想起夢裡被砸得咽氣的那張臉。
何建明冷不丁來敲門時,她驚得一抖,差點把麵塑的半張臉給壓平,後背都在冒汗。
“吃飯了,”何建明沒發現她的異常,目光落在那團麵塑上,“這是個勺子?紅色的西瓜勺?挺可愛的。”
談迦假裝平靜的表情裂開一條縫。
……
第二天,談迦又坐上姑父何建明的小電驢再次去了羅梅家中。
王勇和羅梅雙方達成了共識,要離婚,但兒女的撫養費還存在矛盾,加上羅誌勇家裡的情況更嚴重也得去一趟,所以今天還是忙活這件事。
沒想到一到單元樓下就碰上了好戲。
羅誌勇哭得窩窩囊囊地來求妹夫和妹妹彆離婚,講到動情之處還狂扇自己耳光。
“都怪我婚結得不好,連累了你們,小軍和笑笑還小,要是因為我沒了爸,我死了下去都沒臉見爸媽!”
五十幾歲的男人,頭發有點花白了,眼球渾濁臉色曬得黝黑,哭起來真有點讓人不是滋味。
羅梅也哭著,恨他窩囊又罵他心太好,周圍人都拉著勸著。
人群裡隻有談迦皺眉警惕地盯著羅家人打量。
圍觀群眾人情激憤,但看著羅誌勇那慘兮兮的樣子也不忍心再跟著罵,反過來勸他。
“你妹妹和王勇離不離婚先不說,你先和米俊芳離婚吧!”
“是啊,事情鬨得這麼難看,你不為自己想也為兩個兒女想一想,反正你們也沒共同的孩子。”
“離了吧!勸你很多次了,之前米俊芳也說要離,你總不想等她把錢用得差不多了才回來把你一腳踢開吧?”
是誠心地勸,但羅誌勇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話都說不連貫,就重複說著算了。
看他那窩囊勁兒都心煩,大家恨鐵不成鋼,勸解的聲音也小了,這時人群裡冒出一道聲音。
“這事兒怎麼能忍得下去!羅梅,你幫忙打電話把你大嫂叫回來,讓他們倆離了,攤上這種事我們一大家人都跟著丟臉!”
喊得臉紅脖子粗的是羅家的堂親,不知道聽了什麼閒話,情緒激動得恨不得衝上去抽羅誌勇兩巴掌。
談迦退後兩步假裝自己剛才沒煽風點火,看他們壓著羅誌勇掏手機。
何建明帶著人攔住,嘴上也在勸:“最好還是雙方都在場,有矛盾我們也好調解,及時止損啊。”
電話打出去,羅梅義憤填膺喊:“她不接!”
羅誌勇還在哭:“算了,算了,她的心都不在這個家上了,讓她去過好日子吧……”
談迦在人群裡喊一聲:“再打!”
羅誌勇眼淚鼻涕一起流,目光隔著渾濁眼淚看向人群時,隻看見一頂棒球帽下的綠色發尾。
那一聲再打讓大家情緒上頭,都喊再打一次,結果重複撥打四五次,鈴聲響滿十二聲,還是沒人接。
羅梅狠狠衝著地上呸一口:“她也知道沒臉接!”
恐怕不是沒臉接。
談迦心往下沉,假裝憤恨的圍觀群眾,問周邊人:“她昨天幾點走的?時間夠久的話現在都能出省了吧?”
湊熱鬨的時候群眾簡直是有問有答。
“一點多吧,我家剛吃完午飯沒多久,羅誌勇在後麵拉人,米俊芳在前麵還不要臉地和那個男人牽著手!”
“羅誌勇追出去好遠,半下午才哭著回來,一個人不想開火做飯,還是他兒子去我家飯館端的兩道菜。”
半下午羅誌勇就回來了,但夢裡米俊芳被殺害時是深夜。
假設米俊芳已經死了,羅誌勇的嫌疑暫時可以排除,不過具體的得調查他們昨天的行蹤。
但從昨天下午一點多到現在,米俊芳失蹤不足24小時,也沒有足夠的理由讓人認為她可能遇害,所以公安局不可能立案。
談迦思考著怎麼才能立案調查,搞清楚這樁靈異事件。沒想到的是,第二天上午,米俊芳的屍體就在城郊的農用蓄水池裡被發現了。
市刑偵支隊接手了這起案件,並迅速封鎖了現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