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親？”
此話一出，眾人皆驚。
人心是歪的，做事難免偏頗。
因此吵架之人不在少數，可做得如此絕的，葉常安是頭一個。
村長驚得一時之間不知說什麼才好。
嘴唇翕動許久，才磕磕巴巴地又問了一遍：“葉老大，你要……斷親？”
“對。”葉常安從未如此堅定過：“我要斷親。”
“你個沒良心的！”
下一瞬，孫氏尖叫著推搡、捶打葉常安：
“老娘辛辛苦苦把你拉扯大，你仗著自己有糧了，翅膀硬了，要跟老娘斷親？我不答應，絕不答應！”
葉友鬆也氣得用拐杖敲打葉常安：“你是不是覺得兩個老的是累贅，不想管？白瞎我們對你這麼好，你真是個白眼狼！”
王秀梅也尖聲尖氣地數落：“大哥，為了幾十斤糧你就跟生養你幾十年的爹娘斷親，真夠絕情的。”
“要斷親也行。”葉常文陰沉著臉：“交出五十斤糧和那兩大瓶水。”
“這屋子怎麼辦？”魏娥插了一句。
葉常文冷哼：“當然是還給老林頭，換回那三十斤糧。”
老宅的人你一言我一語，野心勃勃地計算著青禾挖參換回來的糧，聽得葉常安絕望更甚。
爹剛來的時候，他還抱著一絲希望。
可那一聲一聲的撞門聲喚醒了他——老宅是為了利益，而非親情。
隻要他與老宅還有關係，老宅就會像吸血的螞蟥，緊緊地趴在他身上。
他已經被吸了大半輩子的血，不願再讓自己的女兒淪為血包。
“村長，”他又重申了一遍：“請為我主持斷親。”
瞧著如豺狼虎豹的葉家人，村長長歎一聲：“常安，這是個兩難的決定啊。”
葉常安笑了：“長痛不如短痛。”
“對，寧願短痛。”眼眶通紅的趙月娘也走出門來。
她以為丈夫又心軟了，沒想到，葉常安做了一個如此大膽的決定。
既如此，身為妻子的她總要站在丈夫身邊：“常安，我支持你的決定。”
“爹，我們也支持你！”葉真兒和葉寧寧跟在趙月娘身後，眼神堅定。
“還有我呢！”牆頭上，葉青禾高高喊了一聲兒。
妻女的支持教葉常安感動不已，忍下眼中濕潤，看向村長：“請村長做個中間人。”
葉常安一家子都表了態，村長自然不再勸。
清清嗓子，嚴肅起來：“葉老頭，你是一家之主，葉常安要斷親，你們怎麼想？”
“不斷。”葉友鬆眼睛瞪得老大：“若真斷了，叫我老葉家怎麼見人？這混賬膽敢提出如此大逆不道的法子，該把他扔祠堂裡關上五天五夜！”
“老頭子！”孫氏戳了戳葉友鬆，壓著聲音：“家裡的糧，快沒了。”
一句話，把葉友鬆噎得死死的。
喉嚨咕咚幾下，他冷哼擺手：“老婆子，你怎麼看？”
孫氏會意：“左右這白眼狼的心已經不在老宅，不如就此斷了。不過，得讓他把我們養他的糧食還回來。”
頓了頓，她報出一個數：“三百斤。”
不待葉常安說什麼，周遭的村民先一步炸開了鍋。
“豐年三百斤都不是小數，現在荒年，你要把葉老大逼死啊。”
“葉老大三歲乾活，五歲下地，得來的錢全部上交，根本就是自己養自己，你憑什麼要這麼多？”
“黑心老太，也不怕再遭雷劈！”
轟隆——
空中適時響了一道雷。
晴空哪兒來的雷？分明是天譴！
孫氏縮了縮腦袋，卻還是嘴硬：“這是我的家事，你們多什麼嘴？”
“哼！”村長怒嗬：“你去外麵打聽打聽，有沒有像你這樣偏心的娘？把親兒子逼得要斷親，說出去叫人笑話我們黃水村！”
“村長，你這話就太過偏袒了吧？”王秀梅不以為然：“是葉常安提的斷親，憑什麼把錯都推到我娘頭上？”
孫氏聞言重新直起腰杆兒：“沒錯，是那白眼狼提的，要斷親就拿出三百斤糧，一斤不能少。”
“那我寧願去死！”葉常安雙眼通紅、憤怒低吼：“我馬上休書一封，與月娘和孩子們斷了乾係，然後……然後我就吊死在老宅門口，你們什麼也彆想得到！”
孫氏冷笑：“唬誰呢？你忍心拋下你的妻女？”
不想，趙月娘竟異常平靜：“常安，你放心地走，我會把孩子們照顧好。”
“你……”孫氏目瞪口呆：“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趙月娘滿臉決絕：“我與常安為老宅儘心儘力卻被欺壓至此，再待下去，不過是把無辜的孩子推入地獄，為了孩子們，哪怕豁出性命也不怕！”
“你……”孫氏遲疑了。
她沒想到老大兩口子如此果斷，寧願不要性命，也不肯給這三百斤糧。
“那就少一些。”她改了主意：“二百，不，一百，隻要你拿出一百斤糧，我就答應斷親。”
“二十斤。”葉常安冷漠道：“我隻有二十斤，多了沒有。”
“不行！”孫氏尖叫：“彆以為我不知道你那參賣了五十斤，想裝慘賣可憐，沒門兒。”
“即便我退了屋子也隻有五十斤。”葉常安怒瞪孫氏：“你讓我去哪兒湊其餘五十斤？”
“與我無關。”孫氏一口咬死：“一百斤，少一斤都不行。”
“就一百斤。”葉青禾不知什麼時候來到了眾人身邊：“村長，請寫斷親書。”
“二丫頭。”村長滿是擔憂：“參可不是那麼好找，糧也不是那麼好湊，你三思啊。”
“大不了賣屋賣地。”葉青禾道：“這親，必須斷！”
再瞧葉常安等人，一樣堅定。
村長咬咬牙：“好！斷親書，我寫了。”
在眾人見證下，斷親書成了，隻等交糧之日按押生效。
瞧著那張紙，石頭屋裡的幾人半是開心半是憂慮。
“明兒我就找人賣了那兩塊地。”葉常安的眉頭擰得幾乎能夾死一隻蒼蠅：“水、雞和雞蛋，也換了糧。”
“不夠啊。”趙月娘歎氣：“明兒我回娘家一趟，看能不能借點兒。”
葉常安搖頭：“老丈人本就不願你嫁給我，每次回去都給咱臉色，若是借糧，他定不願意。再說了，他們的日子也辛苦。”
不止他們，葉青禾也犯難。
空間裡的藥材品相太好，拿出來容易惹人懷疑。
糧食更是不能憑空變出。
思來想去，她盯住角落裡的雞。
“明兒一早，咱們進山吧。”葉青禾笑著，心裡有了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