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的a市,蟬鳴陣陣。
精神病院的病房裡,簡無憂兩眼突出,盯著天花板,沒有任何生命力。
旁邊兩個穿著白大褂的醫生忙著把貼片放在她的腦袋上,她渾身顫抖起來,哆嗦得不成樣子,瘦弱的身子扭曲成一個怪異的姿態。
醫生狂躁地在電子屏幕上摁了兩下,嗡嗡的機器聲停了下來。
“這三年來都給這女人打了多少針了,怎麼一點效果都沒有!”
“要是打針就有用,我們的基因突變實驗還不早實現了?你少發點脾氣,這個女人不行,就換下一個。”
“也是,反正這個精神病院裡被拋棄的人多著呢。”
隨著說話的聲音越來越遠,簡無憂眼珠子轉動了一下,舔了舔乾枯的嘴唇。
三年了,自從簡懷安回到簡家之後,她就被扔到了這個精神病院來,美名其曰為她偷來的二十年幸福生活贖罪。
說到底,還是簡家人找到了真正的女兒,不要她了,又覺得她偷了簡懷安二十年的幸福生活,心裡不舒坦,要給簡懷安出氣。
二十年前,簡無憂親生父母為了養弟弟,把她賣給了簡家,二十年後,養父母為了親生的女兒,再一次拋棄她。
淚水悄無聲息從簡無憂的眼角流了下來,打了藥之後的身子疼痛萬分。
門“砰”的一聲被打開,兩個醫生返回,一把把簡無憂從床上拽起來。
“簡家人來找你了,你自由了。”說話的語氣憤恨不已。
簡無憂恍恍惚惚站直了,看清了站在門口的男人,努力扯出點笑容。
來人是簡家少爺,簡淮之,他和三年前的模樣差不多,隻是多了不少成熟的韻味。
簡淮之看到簡無憂,心臟不由地縮緊,眼前的女人皮膚慘白,瘦骨嶙峋,仿佛一陣風就能把她吹倒。
屋裡麵開了空調,她還是滿頭大汗,瀑布般的黑發粘在臉上,顯得妖嬈無比。
簡淮之按捺不住內心的激動,往前走了一步,而簡無憂往後退了一步。
“哥。”
這細微的動作刺痛了簡淮之的眼睛,他想到三年前的簡無憂,青春活力,最喜歡跟在他身後喊哥哥。
雖說她在這精神病院呆了三年,但簡家給了這兒不少錢,讓他們好吃的好喝的供著她,隻是限製了她的自由。
她還有什麼不滿足的?
簡淮之按壓下內心的煩躁:“快走吧。”
簡無憂緊緊地跟在簡淮之後麵,恨不得要貼上他的後背。
簡淮之察覺到她的小動作,抓住她的手帶著她往外麵走。
簡無憂沒意識到他的動作,她的精神正極度緊繃著,她低著頭,用餘光看著周圍打量她的醫生。
她想到這些人在這三年裡把她當成一個畜牲對待,用各種藥物折磨她,用言語侮辱她,一想到那些可怖的手段,她就打了一個哆嗦。
好在,很快走到了門口,簡無憂被暖洋洋的太陽曬著,身上多了些暖氣,才意識到自己牽住了簡淮之的手,連忙鬆開,往後退了兩步。
簡淮之察覺到手上的溫暖不見了,心中湧現一片悲涼。
“無憂,你看看你,才過了三年就不願意和哥哥親近了。”
簡無憂不懂,這三年來,她已經漸漸封閉了自己的內心,她的大腦緩慢地轉著。
“哥,對不起,剛才不小心牽了你的手。”她終於想明白了,也道了歉。
而簡淮之就如同被雷擊中了一樣,渾身猛地一哆嗦。
他的妹妹簡無憂什麼時候和他這麼生疏了?
他明白了,簡無憂還在怨他,怨簡家人把她送到精神病院來。
但是有什麼好怨的,無憂到簡家來可是實實在在過了二十年的好日子,而他的親生妹妹簡懷安可是在外麵流落了二十年。
說到底,簡無憂還是有些不知好歹。
“簡無憂,這次接你回家是簡家需要你,簡家新項目需要資金的注入,簡家選擇了傅家,而傅思南選擇了你。”
猝不及防聽到一個熟悉的名字,簡無憂的心冒出密密麻麻的疼。
是傅思南啊。
他們就在一起一年,這一年的回憶足以讓簡無憂回憶一輩子。
但後來簡懷安回來了,簡無憂親眼看見傅思南親昵地擦掉了簡懷安嘴角的米粒。
傅思南和簡家所有人一樣,都選擇了簡懷安。
但這一次傅思南選擇了自己……
“為什麼?”
提到這個話題,簡淮之倒是歎了一口氣。
“傅老爺子前不久剛去世,傅家現在動蕩不安。傅家和簡家的婚約也推脫不了,傅思南不忍心讓簡懷安嫁進傅家去受苦,他就選擇了你。”
簡無憂聽明白了,傅思南選擇了自己,是被迫選擇了自己。
果然,她就不該對他們抱有什麼幻想的,無儘的悲傷在心中蔓延,仿佛有一隻大手抓住她的心臟,狠狠地拽著。
簡淮之說完才意識到自己說得太傷人了,他趕緊找補。
“無憂,你放心,簡家把你當成真正的女兒,出嫁的東西一樣都少不了你的。這次你幫了簡家,以前二十多年的恩情就算是了了吧。”
簡無憂依舊低垂著,輕輕應著:“嗯。”
要把她從親生父母手上買下來的是簡家,把她扔到精神病院的是簡家,最後說恩情了了的也是簡家。
左右不過是他們說了算,自己又有什麼話語權?
汽車在道路上平穩地開著,簡無憂打著哈欠,漸漸睡著了,再次醒來,已經到了傅家老宅前麵。
簡無憂認得,她以前經常來這裡玩。
簡淮之打開車門讓她出來,她內心倒是慌張得不行,她從未想過自己還有見到傅思南的一天。
她隻要一多想,腦袋就疼得厲害。
她聽精神病院的醫生說她這是得了心理疾病,不能多想,不能多思。
她深呼吸幾口,那種焦躁的心情倒也平複了下來。
她接受了今天要見到傅思南的事實。
“簡無憂,你倒是舍得回來!”
下一秒,簡無憂聽到了熟悉的聲音,是傅思南的聲音。
她的脖子就像是生鏽了一般,緩慢轉了過去,抬眸便看到了來人。
傅思南和以前不一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