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麵上波濤洶湧,那座十裡方圓的小島早已千瘡百孔,大半毀滅在大天劫之下,僅剩西北邊緣還有一圈礁石凸出水麵,犬牙交錯,無聲述說著滄桑。徐源長心底滿是疑惑,打量充斥雷息、炙熱的空中。以玄嘯前輩的見識和智慧,怎麼也不可能做出一心求死的蠢事?他將老黎曾經陷入陰謀算計被迫渡大天劫的情景,與眼前剛剛發生的一幕進行比照,細細揣摩,很快得出結論,兩者有異曲同工之妙,前者被動,後者主動。皆是借助威力無匹大天劫,擺脫某種控製,達成向死而生的目的。也就是說,他被老黎利用當做信使,用那張畫有四張圖的紙箋傳遞了某種密信。“走吧,有修士察覺動靜,從陸地方向尋來了。”曾望樓一無所獲,見徐源長陷入沉思,提醒一句,他們早已遠離大滄王朝,隔海對麵是大羌王朝地盤。三人飛速西去,下午申時初,繞回西原聖地。曾望樓拿出兩瓶丹藥遞給趙均,道:“辛苦你跑一趟,玄嘯前輩之事,還請保守機密。”趙均沒有推脫,笑著接過丹瓶,木先生煉製的丹藥以極品居多,名聲在外,一丹難求,他明白對方的意思,道:“木先生客氣,趙某卻之不恭,厚顏收下。”又提了一個小條件:“老徐你答應將‘清平算經’後卷寫給我,可彆忘記了。”徐源長愣了一下,旋即笑罵:“我幾時答應過,八腳兄你訛到我頭上來了,滾蛋。”曾望樓哈哈笑道:“老夫可以作證,源長確實答應過此事,做人嘛要信守承諾,切不可過河拆橋,言而無信。”“就是就是,我和木先生等著你的大作,告辭,不送。”趙均嘿嘿笑著單方麵敲定下來一樁生意,拱手做彆,往天陣山方向飛去。曾望樓目送趙均身影消失不見,說道:“我有幸得玄嘯前輩指點,收獲匪淺,暫時不回捉妖山,另尋一處安靜海島潛修些年月,葉前輩托付的那座神台和青銅碑,源長你去尋一尋,後續我就不參加了。”說罷,拱手往北去。徐源長道了一聲“珍重”,獨自往捉妖山返回。半途不知想明白什麼,失笑搖了搖頭。老黎奸猾似鬼,拜托他參與救助玄嘯脫困,後續事情又將他撇開。他與彥山道長的乾係無法切割,仙、神之爭夾纏不休,老黎和玄嘯對他頗有顧忌,有些東西藏著掖著,他是看破不說破,也不想深度參與後麵的破事。曾望樓是修神者,受到修真界孤立,被老黎拉進神道陣營,倒是無可厚非。一筆糊塗賬啊,今後飛升去了上界,估計不會消停。想得腦殼痛,唯有走一步算一步了。徐源長暗自歎一口氣,先回山靜一靜,來洲之行待他仔細斟酌後再說。他其實不想要什麼好處,隻想逍遙自在修自己的行。樹欲靜而風不止,或許這就是修道。……曾望樓隱形潛蹤,午夜時分出現在石公堤上空,兩百裡外那片坍塌地方,夜間有幾名三重樓修士據守,不會影響他接下來的施法。用黑傘將附近海水排空,使得堤壩完全顯露出來。曾望樓踏步濕漉漉泥沙地麵,沿著又爬滿貝殼的堤壩緩緩繞行,手捧玉簡,口中時高時低吟誦古老的“喚神咒”,玄嘯前輩在玉簡中留下不少修神心得和三門秘法神通,結尾處是一門特彆的喚神咒。玄嘯前輩渡劫失敗,他在返回西原聖地途中,查看玉簡時候,突然發現喚神咒後麵解封幾句叮囑,請他於夜間獨自來一趟石公堤,繞堤壩吟誦神咒,助其殘魂入幽冥,等等。特彆強調要避開徐道士行法,否則將功虧一簣。月光灑照,寧靜祥和。有點點細微神光自玉簡飄出,堤壩內遁出絲絲黑氣。兩者繞著石壩上方盤旋交融,約半刻鐘後,顯出老者虛弱模糊淺影。經曆一場九死一生之禍,老者從容行禮道謝:“多謝曾道友相助。”老黎在密信中透露,說修神者曾道友可托付大事。他冒險在玉簡中留下不會被大天劫毀掉的丁點殘魂,拜托曾道友走一趟石公堤,用喚神咒將微不足道的殘魂,與堤壩內的殘餘魂力融合。想要欺天而生,看似簡單,實則是賭命。萬一所托非人,或者曾道友不能在三天內完成托付,後果太嚴重,他將徹底潰散天地間。修行者很少賭命,除非迫不得已。曾望樓還禮回道:“前輩客氣,前輩可需要將養些時日,再入幽冥?”有些事情,於事後推算,一目了然。他已經猜到玄嘯前輩不惜孤注一擲將修為強行激發提升到八重天,是借大天劫抹除過往因果和痕跡,隻為喚神入幽冥進輪回。老者擺手拒絕:“不需要,省得夜長夢多。”“明白了。”曾望樓做法念咒,片刻後伸手往空中一劃,對於高階修神者來說領悟通幽神通不算太難,上空出現一道幽深暗線,透著陰森寒氣。老者叮囑一句:“你今後飛升上界,可去‘周山域’古原台,加入金甲宗門下,以老夫贈送你的玉簡為信物,不要在下界耽誤太長時日。”話畢,化作一道黑氣投入幽冥。曾望樓拱手相送,看著那道微不足道的鬼界臨時入口消失,隨後飛上空中,收回黑傘,一步跨出隱形不見,海水衝擊石壩,發出轟然響聲。待他將玉簡內的神通秘法和心得揣摩學會,實力大為提升,便是飛升上界之時。到時去了上界,要不要加入金甲宗,比較之後再作定奪。……捉妖山,清岩峰。“叔,前天夜裡,大羌王朝東北海外五百裡的荒島上空,有不知名神秘高手渡大天劫,我昨天早上得到信,還特意跑去一趟。”徐勝天咋舌不已,道:“孟師叔祖他們幾個全都去了,查不到高手半點信息,真是奇了怪,神秘的八階高手怎麼不聲不響冒出來渡劫?可惜最終失敗,什麼都沒留下。”徐源長放下茶盞,悠悠道:“鄉野之地隱居有高手,自古亦然,沒甚麼大驚小怪的。”徐勝天趕緊給三叔倒茶水,笑著打聽:“孟師叔祖他們幾個猜測,或許是幾千年前滯留在下界的高手,剛從療傷沉睡中醒來,他們說您見多識廣,可識得那位的跟腳?”又壓低聲音道:“您不是從石公堤救了一名神道前輩嗎?”“你告訴他們,我不認識渡大劫高手,再則沒渡過大劫,一切灰飛煙滅,塵歸塵土歸土,多提無益。”徐源長敷衍著打發侄兒。事情太複雜,扯不清楚,他不想讓侄兒牽連其中。徐勝天猜測是三叔他們救出來的神道前輩渡劫,但是他對外不會亂說,又問道:“曾老沒回來嗎?”“曾老得了一些好處,他需要尋一處安靜島嶼潛修些年月。”徐源長拋給侄兒兩個丹瓶,道:“曾老送你的煉神丹藥,你彆到處跑,多花些時間修煉。”收起丹瓶,徐勝天起身道:“叔您放心,不會耽誤修行,沒事我先走了。”他沒有再問寶藏之事,有好處三叔不會忘記他的。徐源長獨坐峰頂,喝茶品茗,享受山風暢懷。等明日,他回許多年未踏足的清平郡百林穀,走走看看,潛修些歲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