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弟婚禮過後,徐源長幾乎不再外出。他在捉妖山地盤擁有一片占地三十餘裡的山嶺,名為“清岩山”,亭台樓閣,遊廊院落應有儘有,山下安排有專門的修士值守,打理各處的花圃、藥材園子,以及接待等事務。徐勝天領著雪粒、元寶、花背、金蟾占據著兩處山穀,除了元寶、花背,徐勝天帶著雪粒、金蟾經常不著家,四處浪蕩遊曆。曾望樓掛了一個捉妖山客卿護法的身份,方便進出捉妖山主峰的典籍樓。“神台、無字青銅碑和石堤上的小廟,它們之間有一處共同點。”曾望樓翻閱了幾個月的書籍,將那張紙條翻來覆去研究,他找到在後山峭壁樹下閒散納涼的徐道士,坐到對麵的蒲團上,繼續道:“皆與‘神靈’有關。我專門查找過有關三簷碑典籍,是六七千年前流行的神碑式樣,根據記載,我在無窮山域找到類似的殘缺神碑,不過碑麵上有銘文,所以我猜測,葉前輩透露給咱們的線索,與‘神靈’有關。”他比徐道士更上心。葉前輩不會無的放矢,特意讓他轉交紙條,或許是一次機緣?徐源長收起手中拿著的“凡”字經,給對麵倒了一盞自製的冰鎮果汁,炎炎夏日,鮮豔汁液冒出鬱鬱寒氣,道:“您的分析有理,等過三兩年,咱們再外出尋一尋這幾樣東西。”“為甚要等幾年?”曾望樓一口將冰飲喝下肚,口感極佳,即便他不在意口腹之欲,也覺著是一種享受,道:“你又沒要事忙,咱們先將定洲轉一遍,然後出海到聚洲、合洲、來洲分頭尋找,十餘年下來,多少能得些線索。”徐源長也喝下一盞冰鎮靈果汁。用法術製的冰與雪粒調製的冰沙,味道差了不止一籌。“我揣摩寇老贈送的‘凡’字經,略有心得,需要多花幾年加強感悟。老葉給的圖樣,含含糊糊,見所未見,聞所未聞,恐怕要耽擱幾十年也說不定。”“老夫先就近在定洲尋幾年,若有收獲,傳訊招呼你一聲。”曾望樓說道,他不想在此地浪費時間。更不想與懶散閒人,同一個山頭虛耗光陰,他想早日弄清楚三樣與“神靈”沾邊的東西和陌花的玄奧。徐源長給急不可待的曾老再倒一盞冰鎮果汁,順水推舟道:“勞煩曾老,您有甚麼發現,與我遞一個信。”喝完果汁,曾望樓起身準備外出,兩道符光相差無幾飛向兩人。徐源長接過其中一道傳訊符,神識一掃,道:“無窮山域的風生山附近有高人渡劫飛升,莫非是葉長夢?”“必定是葉前輩無疑,走,去瞧一瞧。”曾望樓率先往高空飛去,對緊隨其後的徐源長道:“據老夫所知,定洲大陸已經兩千年沒有人飛升上界成功,與你相熟的古雲珠除外。”他沒有見過古雲珠,但是聽徐勝天那小子說多了,聽得耳朵都起繭子。“其它三洲呢?”“差不多的情況,飛升上界異常凶險,即便是典籍中稱之為‘小雷劫’,也斷絕了六重樓修士十之七八的生路,所以不晉升到六重樓後期圓滿,都不敢輕易嘗試,除非是壽元將近,不得不去搏一線渺茫機會。”曾望樓感慨不已。三千年前那次暗界門開後,千方界迎來一次修真界的繁榮。前輩們有豐厚的資源揮霍,那之後的一千年,是渡劫飛升的興盛黃金時期,不論是修為、法寶,皆不是其後兩千年的修士能夠相比。兩人一路交談著後兩千年修真界的至暗時光,戰亂便是由爭搶資源而發生。等兩人趕到無窮山域的風生山,已是深夜月上中天時分。知道此地有高人渡劫消息的修士不多。三名司天殿修士迎上前行禮,又默默退下去。徐源長和曾望樓分開,沿著渡劫區域百裡範圍仔細感知查看,約半個時辰後,兩人在被雷擊得一片狼藉焦黑的風生山彙合。“是葉前輩,空中還有他的氣息,他渡劫成功,順利飛升上界了。”曾望樓仰望星空說道。徐源長暗道,老黎偷偷飛升,僅僅隻是開始,後麵的路將更為凶險艱難。他猜測,老黎留下的四張圖,莫非關係到老黎在上界的複仇之路?有兩道人影從西北方位飛來。“宗山,秋言,這邊。”徐源長招呼一聲,待兩人拐彎落到山頭,問道:“你們有什麼緊要事,值得連夜趕路?”卞秋言和竹宗山一絲不苟行禮,他們可不敢怠慢木先生。“我奉孟師叔祖之命,護送竹師叔回山。”卞秋言大言不慚笑嘻嘻道。她卡在四重樓後期圓滿幾十年,修為相比竹宗山差一大截。東張西望,又嗅了嗅空中殘留的雷電氣息,她是修雷法的行家,驚叫道:“此地……前不久有人渡劫?好活躍的天雷氣息。”竹宗山笑道:“你才發現嗎?附近山石被劫雷擊毀嚴重,到處留下新鮮痕跡,渡劫的前輩,已經順利飛升上界。”他有常無晦悉心教導,見識和閱曆,比修行時間更久的卞秋言強出不止一籌。“真的假的?你如何看出渡劫前輩……成功飛升?教教我。”“木先生麵前,我就獻醜了。”竹宗山自是知道曾望樓的真實身份,老祖和他說過,笑道:“若是渡不過雷劫,附近兩天之內將會殘留煞氣,仔細感受能發現,與劫雷氣息混合並存,目前此地唯有劫雷陽氣,由此判斷渡劫前輩順利飛升。”“原來如此,學到了。”卞秋言恍然,隨即回答先前小師叔的問題,道:“竹師叔統領大軍打仗期間,折損了不少三重樓、四重樓修士,現今天下太平,沒有仗打了,竹師叔遭到不少宗門和修士記恨。”“不殆山兵家聖地原有勢力,抱團排擠他,孟師叔祖氣不過,讓竹師叔辭去不殆山的副山主職務,不受那窩囊氣,返回等閒觀潛心修煉,爭取早日晉級六重樓,到時誰還敢給他臉色?”她很是替竹師叔打抱不平。當初大決戰,竹師叔奮勇衝殺,以精妙戰術指揮精銳拖住多目怪獸,為斬殺多目獸立下汗馬功勞,後麵更是統帥千軍萬馬橫掃黑靈大軍,將黑靈驅逐出暗界。率軍巡視四座通道城池二十餘年,無怨無悔,哪裡有危險衝殺在哪裡。不說功勞也有苦勞,現今不用竹師叔了,棄之如敝履。簡直是豈有此理,太氣憤了。竹宗山倒是看得開,苦笑一聲,道:“兵家修士原本就是吃力不討好,能有命活下來,繼續追尋自己的道,我已經很知足。”他很慶幸自己跟著徐源長拜入等閒觀門下,背靠大樹好乘涼。否則得罪勢力太多,遭人記恨,死都不知怎麼死的?當年老祖的慘痛教訓,便是前車之鑒。徐源長感歎一聲,道:“暗界之戰過去不到二十年,‘太平本是將軍定,不許將軍見太平’。”曾望樓嘿嘿笑道:“竹宗山,你吃的是這碗飯,所以要能承受殺孽造成的天道反噬,就當是一種磨礪吧,未嘗不是好事。”瞧在常老鬼麵上,他直言不諱。當初的常老鬼落難,其實也是殺孽過甚造成。冥冥之中,天道有其製衡手段。竹宗山拱手:“宗山受教,宗山今後潛心修行,不問世事。”徐源長拿出一張紙條,鋪開在空中,用手指當筆,以靈力為墨在紙上書寫幾行內容,加蓋屬於他的司天殿大護法印章,折起來遞給竹宗山,道:“你拿我手令,找司天殿管事的謝鴻恩副殿主,去奉仙城西五十裡外的留山,住上六個月,每天在‘步雲台’修煉一個時辰,借助大寧王朝的氣運刷一刷身上的無形業力,享受一下王朝氣運洗禮。”遇上不公之事,他當然要管一管。藍影兒因為殷泉身隕,一直不待見竹宗山,但是不會暗中使絆子。其它勢力可就說不好了,目前定洲大陸各王朝的五重樓修士,不再稀罕,多達七八百,落井下石之輩不少,而竹宗山擅長的是兵家戰陣,個人實力並不出眾。竹宗山雙手接過手令,感激道:“大恩不言謝。”他背後有兩位六重樓高手為靠山,給了他無限慰藉,人心不寒。說了一陣話,拱手告辭。徐源長目送卞秋言和竹宗山往大寧方向飛去,直到消失天邊,道:“回頭我要問一問不殆山的衛之佐,竹宗山遭如此排擠,他知道嗎?”“算了,彆問,問了更糟心,衛之佐作為不殆山聖地之主,他能不知地盤上發生的大事?”曾望樓冷笑道:“不遭人妒是庸才,竹宗山那幾十年表現得太出色,鋒芒畢露,蓋過一眾兵家修士,顯得他們很無能,所以戰爭結束不久,便將竹宗山當替罪羊往外麵推,就當是竹宗山做為兵家修士的磨難吧,常老鬼應該教過竹宗山應對法子。”兩人飛上空中,往西原方向飛去。“竹宗山熬過從風光無限,到牆倒眾人推的內心痛苦落差,對他心境修行反而是好事。”曾望樓站著說話不腰痛,轉而說回正事,道:“葉前輩留給咱們的四副圖,為當務之急要事,我先從定洲尋起,你也彆耽擱太長時間。”揚了揚手,他徑直往北方飛去。觀察了葉前輩在風生山渡劫留下的痕跡,他決暫時幾十年內不考慮渡劫大事,太凶險了,還得將實力往上提升,準備做得更充足。他堅信葉前輩給他們留下了機緣,很可能事關渡劫。徐源長返回捉妖山,他發出傳訊,打算抓遊手好閒的徐勝天回來,幫他分擔一些尋找線索的任務。有些東西不用說得太明顯,也不用親力親為。徐勝天交遊遍天下,或許死貓撞上瞎耗子,幫上大忙呢?隔天上午,徐勝天帶著雪粒呼啦啦從海外駝峰島回來,那地方已經興建得頗具規模,留下金蟾和十餘名等閒觀弟子據守海島,還有他不少狐朋狗友,來來往往。徐源長麵授機宜,交代徐勝天尋找一座海灣處由石頭壘成的壩堤,如有發現,趕緊傳訊告知,事關重大,就當是尋找寶藏線索。“寶藏?好,侄兒明白了。”徐勝天立刻摩拳擦掌,能被三叔重視稱之為寶藏的石壩,如此明顯的線索,挖遍千方界也要找出來。打發走侄兒,徐源長再次清閒下來,每日揣摩寇老夫子贈送給他的“凡”字經,與他參悟的幻境進行比照融意,在暗界與寇夫子共守要塞八年之久,他學到不少書家手段。繼續喂養幻火精,不過兩個小家夥像是無底洞。他打算將目前空間剩餘的資源喂完拉倒,留在等閒觀庫房的材料,不去動了。山中無歲月,枯榮三輪秋。徐源長盤坐後山古樹下,用神識幻念,在化作銀色液體的幻璃鏡表麵,篆刻一個個形態各異的凡字和幻字,修為心境到了,對寶物感悟越發精深,他摸索出將凡字經融入幻璃鏡的用途。有一道符光飛落近前,漂浮著上下晃動。待手頭事情完畢,徐源長不緊不慢接過傳訊符,神識掃去,嘴角露出一絲笑意:“勝天運氣不錯,先找到海堤石壩,奇怪,石壩在定洲東邊大滄王朝的東北端,曾老竟然沒有找到?”當即收起法寶,與吳師兄打一聲招呼,縱身飛上高空,風馳電掣往東北飛去。途中給曾老發出傳訊。趕到地方,尋著徐勝天和搖頭擺尾的雪粒,快接近淩晨天亮時分。“三叔,這地方有點古怪,那座海堤石壩平常都是隱藏在大海之中,我是昨天海水退大潮時候,途經此處上空,無意中發現石壩顯出一道奇怪深色影子,特意潛入水下才找到,那座殘破神廟也在。”徐勝天很為自己的運氣和靈機一動而得意,差點點就失之交臂,他沿著定洲海岸已經尋了不下五遍,誰能料想到堤壩竟然藏在水下呢?“我還特意找十餘裡外的老漁民打聽過,他們說故老相傳,這裡叫‘石公堤’,每到月圓之夜會顯露出來短暫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