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源長奮力掐訣一吸,黑石疙瘩發出劇烈“哢嚓”聲響,表層岩石頓時分崩離析,從上往下垮落,露出內裡似新剝殼的些許彩光色澤。
那個神秘的“砰咚”心跳聲突兀停止,壓製住他的巨力遽然消失。
徐源長毫不猶豫往後亡命飛退,躲過當頭砸落的石索石塊。
整個空間晃動越發劇烈,數十丈大小的六邊形高台,搖晃著出現觸目驚心的裂痕,隨著嘭然巨響,那顆崩裂的石疙瘩,遽然爆發出刺眼的彩光。
四射出道道流星般火光,無數碎石破空厲嘯。
不知多高的空間上方,大小不等的石塊如同雨點般往下亂砸。
徐源長將落鬥術身法施展到極致,身上三色光華閃爍,似風似霧,從無數石塊亂砸中穿梭,奮力躲避,仍然不知挨了多少下,“砰砰砰”,打得他東倒西歪,他儘量避重就輕。
刻不容緩間,身形詭異一拐,又躲過上方一塊巨石的滅頂之災。
“嘭”,卻閃不過橫飛的一道拳頭大彩光,狠狠擊中右肩位置,打得他亂晃。
背後的豹魂虛影發出慘嚎咆哮聲。
關鍵時刻,所有的傷害,皆由豹魂一力承當。
徐源長也很不好受,接二連三的打擊,再則與黑石疙瘩抗爭那麼久,痛苦折磨得他早就疲憊不堪,法力消耗大半,全憑著毅力堅持。
在即將垮塌的空間,他拚儘全力閃躲,往來時的主通道飛去。
短短百丈距離,成了天塹般難以逾越的阻隔。
閃避中又挨了幾下狠擊,強弩之末的徐源長被打成脫線風箏,暈頭轉向,往偏離主通道的石壁上撞去,耳畔聽得轟隆聲如山崩,無數山石傾塌砸落。
他暗叫一聲“慘也”,即便豹魂能夠幫他抵擋巨石的傷害。
他終究隻是二重樓修士,身軀不夠強悍,還不被活活壓成一攤肉餅?
豹魂有幾條命都不夠抵啊。
一道黑索突然斜刺裡飛來,靈巧如蛇,猛地纏上徐源長雙腳,迅速拖拽著往通道口飛去。
施望塵牽著黑索另一端,瘋狂奔逃,用沙啞聲音哈哈笑道:“兄弟,你姑且當一回紙鳶,彆亂動咧,哥哥帶你回家!回家!”
他稍有恢複,在迷宮般的通道裡摸尋了半個多小時,順著動靜終於找到這裡。
關鍵時刻,他沒有遲到。
徐源長鬆懈下來,一口淤血噴出。
風馳電掣被牽在空中往後飛退,暈暈沉沉,渾身像散架一樣無處不痛。
他能聽到身後轟鳴聲一路追趕。
不知這場山崩何處才是儘頭?
生死關頭有大恐怖。
……
從都城趕來的謝鴻恩和薑儼兩位副殿主,帶來了好幾位四重樓修士,他們試圖找出石林地下傳出“砰咚”聲響的具體位置。
神道古陣遺跡即將麵世,是不容忽視的大事。
突然,謝、薑兩人聽得動靜不對,緊接著察覺地麵震動,石林中揚起灰塵。
“快,退去空中布陣,這一片要塌陷,地下凶獸或將破土而出。”
謝鴻恩一聲令下,包括梅元儉在內的幾位長老,趕緊飛往空中組成一個圓形陣勢,戒備著。
古陣遺跡年代太過久遠,誰也不知地下鎮壓的是什麼?
都城有好些修士,接到傳訊命令之後,正在從浩如煙海的書庫和書架上,緊急翻找典籍查詢。
不時有專人將找到的有關書籍陸續送來,供兩位副殿主翻閱參詳。
遠處傳來驚呼聲,數裡外那一片陡峭崖山紛紛崩裂倒塌。
謝鴻恩與薑儼對視一眼,當年布置神道陣法的前輩好生狡猾,把陣法中樞安排在遠處地下,將動靜響聲傳導過來,使得殘留下來的亂石林成為迷惑後人的幌子。
招呼梅元儉等人一聲,謝、薑兩人出現在峭壁崖山東邊上空。
看到那邊山崩地裂灰塵滾滾的駭人場景,柳纖風臉色發白,渾身顫抖,不停喃喃低語:“公子吉人天相,不會有事的,不會有事……”
小樹魅心生惶恐。
黑霞衣暗自歎一口氣。
她同樣擔心千麵和徐源長安危,無從寬慰小樹魅。
地下被鎮壓的凶物,搞出如此大的聲勢陣仗,還不知何等厲害?
兩個二重樓修士遇上,恐怕是凶多吉少。
濃煙灰塵中傳出“轟隆”連續巨響,原本殘存露頂的崖山徹底傾覆不見,山崩地陷,威力往遠處波及蔓延,地麵裂開巨大縫隙,樹木劇烈搖晃著紛紛倒下。
半刻鐘過去,動靜漸漸平息。
嚴陣以待的眾人,沒有等來破土而出的凶物。
柳纖風眨巴著眼睛,往四處茫然搜尋,突然拿出一張傳訊符,默念幾句往空中一甩,傳訊符化作一道符光,在幾人驚訝注視下,飛出數裡往地下一道裂縫鑽入不見。
“公子還活著,他還活著!”
柳纖風驚喜得跳起。
因為死人氣息散儘,不能接收傳訊。
黑霞衣手快,一把抓著要往前麵飛去的小樹魅,傳音告誡:“纖風妹子,你彆亂來,咱們不得允許,千萬不能越界。”
越界的後果很嚴重,附近的雲山衛可不會講丁點人情。
邊上的趙均有樣學樣已經拿出傳訊,默念之後給施望塵發出,看著符光遁入同一處裂縫,叫道:“他們在一起,都還活著。黑掌櫃,麻煩給梅長老傳訊,儘快將他們從地下救出來。”
黑霞衣鬆一口氣,臉上有了笑容。
徐兄弟的運氣一向很好。
千麵跟著沾光了。
……
黑咕隆咚的地下通道,到處岩石塌陷堵塞。
施望塵滿身滿臉灰塵泥土,蓬頭垢麵,背靠著一處通道亂石堵住的儘頭,嘿嘿笑道:“禍害活千年萬年,哥哥算是跟著你沾光了。”
斜靠一塊岩石的徐源長渾身臟兮兮的,與老施不分伯仲,虛弱辯駁:“你……你才是禍害,害得我差點丟命,下回懶得救你……不,救你一次算一次的價錢,概不賒欠。”
施望塵心情極好,幾番死裡逃生,太刺激了。
連紋絲不動的修行瓶頸都有鬆懈。
“談錢傷兄弟感情啊,咱們談點彆的,你可知謀算我的賊子,是什麼路數?”
說到後麵,他下意識改為傳音,因為乾係太大。
“哦,是誰?”
徐源長昏昏欲睡,實在不想費腦子猜測。
施望塵眼中露出一絲譏誚冷笑,傳音道:“是無窮山枯石鎮所三重樓捉妖人謝宜,他再怎麼改變身形,改變氣息,但是瞞不過我這雙眼睛,我是彩戲師出身,擅長這些改頭換麵的手段。”
徐源長一下子醒神,支棱起身體傳音問道:“昨天晚上,我們搜尋你的下落,還撞到謝宜在附近潛伏,當時就覺著可疑。他是什麼宗門出身?”
施望塵往後舒服仰靠,傳音道:“五年前,我隨老大走動都城,見過不少替各世家辦事的三重樓修士,他們可能沒注意到我這個不起眼的小角色,而謝宜正是薑家門下走狗。”
徐源長明白了,與五年前的那樁舊案有牽連。
薑家某些人,一直沒有放棄尋找薑湯湯之死的真相,或許是通過排除法,一點點查到了施望塵身上。
按薑家那些人一貫的尿性,隻要不是他們眼裡的重要人物。
有了懷疑,便可以通過隱秘手段,先抓起來再審問。
即便錯了也無所謂。
施望塵笑得有些若無其事,傳音道:“兄弟,放心吧,我不會連累到你身上。這回事情搞大了,山崩地裂,我們兩個成了受人矚目的小角色,三年內,薑家不會輕易派人對我動手,等風頭過去,我老老實實待在連山城不出。”
“難不成就這樣藏一輩子?黑掌櫃那邊如何說?”
“你知我知,就夠了,多一個人知道多一分風險,我不想將老大牽扯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