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望樓突然咳嗽一聲,山羊虛影內裡的雜音頓時銷聲匿跡,從空中傳出一個仿佛隔著世界的微弱聲音。
“曾老前輩,事情進行得如何?我要下來帶回纖風道友了。”
徐源長計算著時間,省得夜長夢多。
曾望樓與老鬼簡單傳音交流兩句,收回困住那團幽綠霧氣的黑白光網,徐小友對樹魅的重視,再次令他們刮目相看。
山羊白瞳射出一道白光,擴散空中將徐源長牽引下來。
徐源長目光掃視柳纖風所化的霧氣團,見其扭動著凝聚成尺許人形,小手撫額,麵上露出痛楚神色,便問道:“纖風,你感覺如何?”
老鬼插話道:“尉藏得隱秘,我們將之捉出時,不小心碰觸到樹魅仙子妖魂,稍有損傷,她休養三五天便好了。”
他可不敢說傷得厲害。
徐源長伸手將小樹魅接住,放到肩頭,疑惑道:“你們不是說過,不會傷及纖風道友?”
曾望樓歎了口氣,道:“我們慎之又慎,不敢驚動尉,擔心造成無法挽回的後果,才不小心傷到柳仙子,實在抱歉。
“你手頭若是有從壘泉潭撈取的水魂石,給柳仙子現在用一顆,她很快便能恢複,不會留下任何隱患,反而有所進益。”
他耐心解釋一番,並給出解決法子。
似乎生怕徐小友不信,緊接著山羊虛影前方出現一團模糊的暗金光芒,變幻出矮小的山神身影,劇烈掙紮著,卻已經發不出聲音來。
他沒有透露這回抓到了尉的部分主魂,比分魂有價值多了。
徐源長見到生龍活虎的憤怒山神身影,便也相信。
從袖袋內拿出一個玉瓶,揭掉瓶口的封印符,倒出兩顆品質最好的水魂石。
附近寒氣成霧吸附過來。
山神虛影出現片刻,又被收進山羊虛影。
曾望樓指點道:“短時間內,柳仙子經受不住兩顆水魂石滋補,用一顆足夠,尚還有些盈餘浪費,徐小友,你將小一些的那顆拋上空中,老夫幫她煉掉其中的寒毒,能加快吸收。”
徐源長依言拋出一顆水魂石。
一點白光射中透明如水泡的水魂石,“砰”一聲輕響,寒氣爆開如黏稠液體。
其間有絲絲幽藍光芒盤旋,靈性十足。
白光洗滌過後的黏稠寒氣,攏作一小團,外麵形成霧氣繚繞的景致。
“柳仙子,你可以進入其中收取水魂之力了。”
柳纖風忍著痛楚,縱身躍進氣團之中,與寒氣融為一體,吸收其內絲絲冰涼氣息,快速修複著受損的妖魂。
徐源長看著霧氣漸漸淡薄,便安靜等待。
約莫半刻鐘過去,曾望樓道:“過猶不及,柳仙子,可以出來了。”
柳纖風飛出來時已經神采奕奕,她得了不小的好處,需要花費月餘慢慢提升,空中還剩約兩成的寒氣沒有消散。
徐源長沒有過多耽擱停留,與兩位老前輩簡單交流幾句。
帶著柳纖風從九幻宮中樞出去。
他擔心外出的俞風舞返回百林穀,尋他們兩個都不見,起疑心引來麻煩。
灰白光亮下,巨大的人軀山羊頭虛影,黑白微微扭動。
曾望樓的聲音悠悠傳出:“漫漫大道不是空口白話,越是往後登高,越需要用巨大的資源堆徹。咱們兩個幾乎一窮二白,現今外界資源又嚴重匱乏,出去之後恐怕要熬很長一段苦日子,既然有現成的好處送給咱們,倒是可以考慮一二,又不與徐小友的交易衝突。”
與相處八百年的老鬼說話,用不著藏著掖著,都熟透了。
恩怨到頭也就那樣。
好半晌後,老鬼的聲音響起:“老子不想另起波折,徐小子精明得像鬼一樣,他遲早能想通某些東西。相比修煉資源,自由和大道更重要,曾老頭,老子勸你彆被尉許諾的寶物亂了心神,熬苦日子怕甚麼?有的是時間慢慢積累,或許,失去所有從頭開始,並不是壞事。”
他這話說得一點也不顯瘋癲。
沉默片刻,曾望樓突然冷笑出聲:“老鬼,你有往鬼界去的退路,站著說話不腰疼,老夫什麼都沒有,舉世皆敵,步步維艱,你和老夫說從頭開始的屁話?”
老鬼叫道:“鬼界什麼情況,老子兩眼一抹黑,敢隨便去嗎?曾老頭,老子放下一些個陳芝麻爛穀子的舊怨,答應在人間多停留一個甲子,陪你一起去騙去搶資源,這樣總行了吧?彆將眼光局限在小小的王朝氣運,定洲之外,天大地大,早些恢複五階修為,哪裡都能去得。”
他認定的事情,輕易不會改變。
更不想因為貪婪而將自己能逃出去的一線希望給斷送。
隻要他敢答應曾老頭,結果很可能充滿變數。
他有時候因為關久了而癲狂,腦子清醒的時候懂得取舍,再則他欣賞那小子敢放言堅持三百年,也不肯拋棄異類朋友的熱血情誼,以及絕不與尉談交易的死犟。
當年他便是這樣的人,才會被曾望樓、尉他們聯手騙進九幻宮。
長久沉默過後。
人軀山羊頭虛影上差點失控扭動的黑白,漸漸平複下來。
曾望樓長歎一聲:“還有一個甲子時間,咱們從長計議。”
……
百林穀。
活轉過來的妖植,將散發空中的臭氣消弭一空。
柳纖風在各處忙忙碌碌,恢複山穀遭到破壞的陣法,與閒散陪著她的公子傳音講話。
“公子,你說那兩位老前輩,會不會拋開恩怨與尉媾和?”
“對曾老前輩而言,隻要利益足夠,便有可能。”
“哦,公子你對老鬼前輩很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