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冬天的四九城,煙花禁令都還沒出台。
熟悉的首都機場,太久沒落了描述不出來。
宋庭庸叫自己家管家去機場接下朋友。
管家到了,看看宋庭庸,怎麼是本人啊?
宋庭庸給管家塞三千現金。
“彆跟老董說我回來了。”
管家把宋庭庸接走了。
留子回國經典操作,先玩兩圈再回家,先斬後奏,就在本地的,彆跟家裡人碰著。
宋庭庸回國,詮釋一個集團太子回國了,太風光了。
回國了又怎麼樣呢,太子他不願意跟彆人聚,留子在國內齊聚一堂,國外哪些人回國還是那些人。
宋庭庸交際麵之廣泛不容置疑,然後他就開葷了,他抓緊時間沒日沒夜地開葷。
晨。
灰濛濛的天空。
一夜小雪,爽冽的空氣。
一排排的合院彆墅,石板小路,兩邊矮綠籬貼路邊,灌木叢邊角堆著未化開的白雪。
中式門頭,棕色銅門還做了門釘。
戶戶大門緊閉,十足寂靜,好像都沒有人住似的。
上三層下兩層,兩個小花園。
客廳後邊的小花園,東向鋪一排大理石板,北向鋪一排木板,西邊一條玻璃,開給負一的天窗。
餘處鋪著雪花白小鵝卵石,種著一顆小鬆樹。
秦蓁絨絨睡衣裹著黑色羽絨服,絨絨鞋,拿兩張餐巾紙擦了擦小花園的藤條圈椅,往圓形玻璃桌麵小茶幾上放煙和打火機。
司與京披著他的石灰色羽絨服出來,裡邊一件暗紅色圓領加厚衛衣,黑色牛仔褲,手上托著深棕色木盤托板,一隻紫砂壺,一個昨夜旋麥當勞外賣留下來的可樂紙杯。
秦蓁坐著點一根煙,端詳這隻可樂紙杯。
司與京把木板托盤放小茶幾上,把她的煙和打火機煙灰缸擠了一擠,“湊合用,一會兒點外賣買倆杯子。”
紫砂壺上雕著一株梅花,他這隻也沒多貴,也不是大師做的。
司與京從自己羽絨服口袋裡,掏出農家樂卡bug配發的老年保溫杯,提茶壺,往保溫杯和可樂紙杯裡斟茶。
茶是好茶,幾乎隻保留茶心的碧螺春。不管是什麼茶,隻保留茶心的都是好茶。
秦蓁舉著煙震驚,疑惑問,“你口袋裡能掏出保溫杯?”
司與京捧著保溫杯落座,慶祝道:“哦!喝茶咯!”
他揪走秦蓁的煙盒,也抽一支點。
秦蓁折疊開手機,刷完郵件,回完各種消息,彈出來通知,一筆筆大額轉賬收入不停彈。
司與京吹出一口煙,“直接打人賬戶上就行,收到還款的都得簽保密協議,有人鬨事兒叫我。”
秦蓁進x行a,問:“喊你你有什麼辦法?”
司與京蹙眉掃了一下腿上落的煙灰,放下腿去,笑道:“嘿呦,我能有什麼辦法?不吱聲唄。”
司與京接了幾個銀行電話。
秦蓁一頓操作,開ig。
頂頭一張crence貼出來的合照。
非常經典的一大夥二代男男女女湊一起給人過生日,一堆垃圾集會,太非主流了。
秦蓁不禁笑了下。
其間就crence和宋庭庸,兩個人帥得一騎絕塵,這兩個人也是這張合照裡僅存的比較正常的人。
宋庭庸就一件圈領黑色羊毛衫,一件無領大衣。
crence一頭銀發很吸睛,一件黑色單側龍脊骨領西裝。
剩下的長得也還可以。
c位是一個秦蓁不認識的男生。
過生日的男生在c位左邊,他的左邊才是宋庭庸,crence在c位右邊第三個,宋庭庸和crence憑社交技能加成混到這兩個位置。
秦蓁指尖觸一下crence o出來的這張合照,彈出來滿屏的id。
點crence的id。
備注著他高中和大學學校的縮寫,著他現任女朋友,裡邊除了合照就是自然風景照。
點crence頭像,短錄像,昏暗的場景嗨得不行,起哄的聲音,正開香檳。
點宋庭庸的id。
一個無色的ig標誌,下邊no osts yet,一片空白。
老老實實備注著自己名字,跟注他的人很多,數字驚人,他跟注的人卻是那個數字的十分之一。
退回合照,看幾個女生她也認識,多半美區留子。
隨機點進去一個女生主頁,又是宋庭庸,一看就是文華東方露台套,正抽煙呢,他這屬於是開房去了。
秦蓁愁然低喃道,“…真是瘋了,就不該推給尚柔他微信。”
司與京往煙灰缸裡滅煙灰,掏出來自己丹青綠電子煙杆,“我打他倆談我就沒見過尚柔這人兒。”
秦蓁無語抿唇,“你這種陰暗爬行的他能讓你見尚柔?”
秦蓁輕歎一息,“也不用見了,兩個人已經分了。”
司與京抬手要她手機,“來,照片拿來給我看。”
秦蓁遞給他手機,“昨天叫你去你怎麼不去?”
司與京眉梢一揚,胳膊肘抵在桌麵上,舉著她手機笑道:“這是倆小圈子合一塊兒了。”
他指尖指著c位那個男生,側手臂給秦蓁看,“這b不好惹,我陰暗爬行我都不敢爬到他頭上。” 說著皺眉定下結論一般,“背景太重。”
他左手指尖再停過幾個人,“這幾個b都是家裡不好惹的,這幾個b天天吃喝玩兒樂,手裡是一點兒資源沒有。”
…
夜。
宋庭庸高速飆了一百六十多邁,到的時候,沒有警戒線,已經停了幾輛警車,亮著警燈,一片死寂。
這是後門,除了一個crence站在台階上等他,木訥望著他。
看不到s,也沒見彆人。
“人呢?人還活著麼?” 宋庭庸凝眉急促問。
“…都內樣兒了…” crence苦澀吭一聲。
crence拿餘光開手機相冊點開一張照片,點開的那一瞬間crence就彆過臉去,把手機屏幕遞在宋庭庸身側。
crence聽見宋庭庸暗吭了一聲,感覺自己手機被宋庭庸推了回來。
宋庭庸說:“彆給我看。”
crence閉上眼睛,指尖盲劃一下下趕緊把照片退出去。
一根煙接一根抽得急,夾著煙的手不停地發抖。
宋庭庸臉上血色已褪儘了去,踩滅煙頭,重新再點了一根煙,手心儘是冷汗。
紅藍閃爍的警燈。
宋庭庸左眉仍蹙著,一側眉梢舒開了,心跳還緩不下來。
一位年輕的從後門出來,心情很糟糕,儀態帶著一些不羈的匪氣,看了兩個人一眼。
crence見過這位年輕的。
走去警車,把車上警燈摘了,一台台警車摘警燈。
喬植卿到的時候,crence一定要喬植卿看著。
屋裡麵都是年輕的,吵吵嚷嚷,叫嚷著發出尖銳的笑聲。
濃鬱的血腥味,還有一種奇怪的刺鼻的味道。
一個年輕的手裡托著高腳杯,杯子裡是酒,神采奕奕地從屋裡人群中鑽出來。
彆墅臥室,滿地的血,s戴著藍色橡膠手套在撿那個人的肢體,帶血粘黏著身體組織的道具。
人已經死透了,死前的嘶喊聲好像還未散去,充斥在喬植卿耳膜。
來了一台黑車,下來兩個中老年人,死者的父母,他的父母隻是普通人。
誰興高采烈地說:“哎哎,他爹媽來了。”
高舉雙手熱烈鼓掌的,“快快,快請二老進來觀摩觀摩。”
宋庭庸轉顧周遭看一圈,轉往喬植卿處按了一眼。
喬植卿來了宋庭庸才敢有這種想法,宋庭庸要出去,他給喬植卿遞了個眼神。
crence下意識一把扯住宋庭庸,壓著語氣低聲,“彆,你彆摻和。”
crence怕宋庭庸得罪人牽扯到自己,crence在家裡並不受重視。
很麻煩,兩頭不是人。
“彆讓他父母看他們兒子…收拾好了再看…還能不知道怎麼一回事兒麼。” 宋庭庸凝聲話說得艱澀,一轉淩冽沉冷壓聲解釋了一句,“我家也是有後台的。”
喬植卿望向遠處一團黑乎乎,問crence要打火機和煙。
中年s站在外麵抽煙。
年輕的在二代裡邊擠來擠去,他要進去給死者收屍。
粉紅色的一卷拿在手裡,宋庭庸知道不方便,碰一下,往褲子口袋塞一下再又收回去,宋庭庸在年輕的耳邊悄聲說:“哥咱快點兒把人拚起來”
年輕的沒應聲,頭微微低了一下,身子沒動,開口非常純正的京腔,聲音很小,“甭您拿著。”
趁著年輕,校剛畢業,再過幾年可不會答應了。
一堆堆垃圾人中有一個二代和喬植卿對了下眼神。
那個二代是美區留子,宋庭庸的朋友,認識喬植卿。
喬植卿像個透明人一樣,在一堆垃圾裡穿梭,往那個二代邊上走。
那個二代簡單和喬植卿說了兩句。
往喬植卿口袋裡塞了一包和天下,“用得上麼?”
那個二代在前邊開路,把喬植卿請到幾個人旁邊。
喬植卿帶著淺淡的笑容,交談了幾句,喬植卿連連點頭,十分殷切地為其點火。
喬植卿悄然細細打量幾個二代三代麵上的表情。
知道你是主謀。猜得出你是受他指使你叫人來做的。知道你是受邀來看熱鬨。這位混淆視線外加背鍋的。
遺體被抬出去的時候,隻露了一個頭,還是收拾過的,脖子以下都蓋著白布,裡麵拿什麼東西填充過,年輕儘力了。
宋庭庸在賠禮道歉。
喬植卿在邊上陪著笑臉。
把人淩虐成辨不出人型的上位者,世家公子,
披著羅馬絨西裝,
大抵正中為人所描述,淡漠地睥睨著眾生螻蟻,
眼裡極其囂張地炫耀著,遮掩不住的得意洋洋,
在s殷切地恭送之下,上了一台邁巴赫。
夜幕低垂,道路兩旁高高的路燈杆子,一束束蠟黃色的燈光,籠罩著一層薄薄的霧氣,寬闊的車道人行道。
凜風在乾枯的樹梢枝丫間掠過。
幽靜深謐之處傳來的犬吠,喪氣得很,每一次吠叫都像一把鏽跡斑斑的刀子,一刀刀劃破了夜晚死寂。
宋庭庸仿佛能看見誰家院子裡的狗,羅威納?怎麼不給它吃的?
那隻狗的身影在昏黃的庭院燈下若隱若現,瘦削的身軀與凹陷的眼窩,很詭異,荒涼的空地,眼神空洞而絕望,無儘的犬吠聲一聲聲回蕩在他耳邊。
那隻骨瘦如柴的狗,喉嚨微微顫動,帶著一種令人不寒而栗的蒼涼。
那是冬天,樹枝上的葉子早都掉空了,恍惚還能聽見樹葉在夜風中輕輕搖曳,發出沙沙的聲響,月光透過稀疏的樹葉灑在地上,斑駁的陰影。
路邊兩台黑奧迪a6,路上隔一會兒才駛過一輛車。
喬植卿把自己登機箱從第二台車後備箱裡提下來,來上班的穿著西服打著領帶的管家要幫他拿。
宋庭庸站在車邊上,手裡卷著一遝紅色紙鈔,指尖輕撚著鈔票的角邊,迅速一張張點過,紙幣在他指間發出輕微的沙沙聲,一張張掠過他目光,手腕輕輕一翻,一遝紙鈔他握在手裡,他抬右手拉開主駕位車門。
車裡邊crence被他嚇得一哆嗦,crence還是高領黑毛衣黑大衣。
宋庭庸俯身手撐著車座位,翻找兩座之間中央儲物箱裡邊黑信封,抬眼瞥了crence一眼,“我他媽又不是鬼。”
宋庭庸翻到什麼,雙眸一顫,幾天前的事情好像是幾年前的事情,尚柔買的紙膠帶,暗紅色的,上邊金色顏料勾勒著梅花。
宋庭庸抽出來一袋子黑色信封,拆塑料包裝,也沒找到垃圾桶,叫喬植卿過來,往喬植卿口袋裡丟。
一遝現金放在信封裡,紙膠帶扯下來一條,指尖一涼,封好信封,“叔兒,加班費我打您卡上了,這幾天麻煩您了。”
管家禮儀性的微微一笑擺手,臉上的皺紋顯得更加深邃,聲音溫和才開口,話被宋庭庸截去,“還有個事兒得麻煩您,我聯係好了跟您發消息,您收了我消息,就跟以前一樣,您穿自己衣服打個車去就行。”
管家五十來歲,身材高挑卻不失厚重,頭發已經開始花白,梳理得一絲不苟。
宋庭庸半年不見爹媽都得先尷尬一天,半年不見管家至少先尷尬一周,管家禮儀周至得像假人。
宋庭庸說:“叔兒,二十五號開始還是按著排表值班兒,平時也沒什麼事。”
喬植卿開車門坐後排,宋庭庸進主駕駛位,後邊那台奧迪管家開走了。
宋庭庸看了眼手機,扯安全帶扯了一半又鬆手,鬆手又扯,停在一半問,“今年沒出讓係安全帶的交通法吧?”
喬植卿在後排氣若遊絲地說,“不用吧,你們這裡不太清楚。”
crence開手機一頓操作,點開ig。
crence看之前發過合照的朋友,好幾個都刪掉了之前的合照,crence也把合照刪掉了。
那些人多半覺得晦氣,crence隻是直覺想把合照刪掉。
路上宋庭庸不停地拒接自己電話,不耐煩調了靜音,隔一會兒手機還在震動,屏幕再彈出一個電話,seren。
crence把他手機拿到他眼邊,“seren。”
宋庭庸皺眉看一眼接了,車內操作屏幕上有接通按鈕他也不管,一手控著方向盤一手舉著電話接。
crence看著想起什麼,“這扣不扣分啊?”
電話那頭微弱的背景噪音,seren話說得急,最後一句,“去了現場不用保護現場的嗎?不用收集證據的嗎?”
宋庭庸開口,冷冰冰的有氣無力的嗓音,“你是傻子嗎,你在搞笑嗎?”
seren又倉促問,“這他媽怎麼可能允許你們拍照片?這他媽怎麼可能讓你們手機裡還留有照片?”
宋庭庸開了免提,手機沒耐心丟在中央,“你是傻子嗎,動動腦子嗎seren?”
seren仍是不解,“人都成內樣兒了,人都沒了,怎麼可能還讓他爹媽過去看他怎麼沒的?看見了不會鬨嗎?”
宋庭庸終於急了,急了就笑了,“兄弟,這種事兒你還不明白嗎?”
crence把他手機按了靜音鍵,“不是seren傻…是你忘記告訴他殺人的內人是誰…”
言罷再點了一下靜音鍵。
宋庭庸覺得seren吵,“明天再說吧,我累死了。”
seren還在問什麼,宋庭庸低頭看一眼自己手機,抬手掛斷了。
crence深歎一口氣,“咱哥兒幾個撤退吧,咱哥兒幾個還是回歸咱小團吧,這誰受得住?”
“重大心理創傷。”
“我晚上回去我得做噩夢。”
宋庭庸看一眼後視鏡打燈左拐,啞然失笑,帶著幾分隱秘的戾氣,“我都重大心理創傷。”
“嚇人吧?”喬植卿聲音聽起來很疲憊,“嚇人就不要這麼做。”聽起來像在告誡他一般。
crence又說:“這你能有什麼辦法?隻能回家紮小人兒了。”
宋庭庸覺著好笑,抽笑了下。
宋庭庸給crence送回家。
喬植卿臉色煞白,毫無氣血,“能先去吃個飯麼,快低血糖了,哪裡還開著。”
喬植卿回來航班飛了十幾個小時,轉機兩個小時,國內航班又飛三個小時,下飛機直接過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