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蓁車從邊上過,秦蓁和司與京透著車窗,望見喬植卿的車斜截著高瑜的車。
高瑜雙手撐在喬植卿車窗沿,她一頭絲綢般墨黑的長卷發,黑色的針織衫,尼龍長裙隨著寒風微微拂動,細跟高靴裹踝高跟鞋。
她那個氣勢好像要把喬植卿揪出來殺掉,車內喬植卿單手搭在方向盤上,細框半框眼鏡,頭半垂著,神色異樣落寞脆弱。
秦蓁看這樣子,車也沒停趕緊走了。
喬植卿正落下風,睫羽之間似乎濕漉漉的,他自車內抬頭望著高瑜,淒然笑了笑,然後他就問出了驚天地泣鬼神的一句,“…這樣下去你出軌了我會不會死啊?”
高瑜扶著他車門框子蹙眉吃了一驚,額角掛著一個大大的問號,加載圓圈瘋狂地旋轉加載。
她禁不住笑出聲來,“我去…”她從他車窗沿上撤手,語氣爽然語速很快,“你死不了。你想要的太多了。沒人能滿足你。”
高瑜後退幾步,環臂站著衝他劃手,麵上又無奈又想笑又疲勞的淡淡的笑容,“把車倒出來!”
喬植卿等她把車停好,他想給她推個門卻也沒什麼力氣。
高瑜一隻袖子穿上羽絨服,另外一側披在肩上,上車包摔在腳墊上,包裡的東西擱楞楞滾了滾。
砰一聲,車門被她拽合。
喬植卿瞧她一眼,她狀態還好,她也沒責怪他的意思。
車才起步。
高瑜環臂看著手機,失笑道:“你能不能彆那麼嚇人?”
喬植卿坐直往前看了看,他理虧,他隻能拿些怒意來填補,虛張聲勢一樣肅聲斥道,“我又沒做什麼!我把車停你前麵而已!”
高瑜對他這個聲線有點tsd,她很抵觸這幫男的發火,她爸在家就是類似這樣吼她的。
這幫人詮釋老子什麼樣兒子就什麼樣,從蔣端和,張致悅,至於宋庭庸喬植卿,甚至cheuk on。
發起火來迸發出的極其迫人的壓製力,無形的壓迫感,大氣不敢喘一口冷汗直下,直轟而來難以抵禦,沒有任何辯解的餘地,肅重的腐朽的權威感。
高瑜語調淡淡的,手機鎖屏貼在手臂邊上,“你行了。”
“再吼我我跑路了。”
喬植卿倚著座椅靠背,雙手控著方向盤,顫顫喘出一息。
兩邊全是樹林。
一點燈都沒有。
開到高速路之後,高瑜在翻她跟喬植卿之前的微信聊天記錄。
兩個人好像沒有對話全是電話,然後就是高瑜偷秦蓁的表情包,喬植卿偷司與京的表情包,高瑜和喬植卿兩個人互發小心心表情包。
喬植卿還發得多一點,叫宋庭庸看了宋庭庸估計能笑死,大喇叭要到處喊說喬植卿還會發小心心?!雖然現在宋庭庸也喊不動了,他被物理靜音。
聊天記錄,喬植卿問她什麼時候回家多一點。
高瑜喃喃說,“說真的,要不是以前認識你,打死我我都不敢跟你談的。”
她凝神說:“以前你好歹衝彆人,現在衝我,你要我停車你不會給我打個電話嗎?”
喬植卿挺難受了,他心跳很快,還有點想吐,隻默然回,“我給你發消息了。”
“你不回。”
“行行,回家吧,你回你屋睡。”高瑜連了車上藍牙,把音響音量調得很低。
循環播放的,非常古早的小酒吧dj串燒韓語流行樂,zion的《rry》。
挑高兩層樓高的柵欄鐵門,門上鏤空的地產開發商的標。
也不知道地下停車場門是出於什麼原因造這麼大,高瑜降車窗,門禁卡皮套子,裡邊一張紙印著卡通宇航員和星球圖案,寫著yu,這還是秦蓁給她弄的。
她伸手,卡滴了下門禁。
進地庫,喬植卿停好車,深鬆口氣,他能從這麼遠一直把車開回來已經很勉強,他深刻感覺到自己正快病發。
高瑜還在邊上刷手機。
喬植卿也懶得看她。
“留下吧。”
“你欠我。”
“你該還債。”
他也沒期待她能有個回應。
但她就真沒回應。
高瑜正低著頭刷ig刷得入迷,她可喜歡在ig上刷可愛小動物的短視頻,確實有人拿ig當抖音用,她拿ig完全替代抖音。
高瑜正刷到一隻幼年水獺,可愛死了,高瑜心都快掉化。
喬植卿壓了壓無名火提一口氣,手撐在方向盤上斥責道,“你說話。”
高瑜才驚了一下,目光對上他,她也沒什麼好氣,“我你…?你啥事啊?!”
喬植卿默默看著她,心悸不止。
高瑜提自己包,拽上自己羽絨服袖子推車門,“行行,先回去睡覺吧。”
月色寂寥。
在北美能看見的星星也不多。
喬植卿坐在陽台圈椅上抽電子煙,也不知道是否半管煙彈抽下去。
高瑜洗完換好睡衣,進客廳,陽台門沒關。
喬植卿架著腿,搭在座椅扶手上的手發抖,舉著煙杆的手還算穩。
高瑜把包裡鑰匙錢包充電寶翻出來,她放桌上防止下次換包又找不著東西。
喬植卿回身朝客廳她的方向罵,帶著一種竭心質問的語氣,
“你究竟想要什麼? ”
“他們也沒少照顧你家吧!”
“上市沒辦法幫你!”
“不缺錢上市乾嘛?你爸也想割韭菜是嗎?”
高瑜聽著,喬植卿與她曾談起過什麼。
喬植卿問她,你媽媽管的那個公司,更新設備做檢查更新設備的成本多少?
高瑜說,成本很低。
喬植卿問,那是多少?
高瑜確實不太清楚,就說,不太清楚。
喬植卿再問,你知道給他們做一次檢查,更新設備,能收入多少?
高瑜猶豫說,應該也不是賺特彆多吧
喬植卿笑了。
喬植卿饒有興趣挑逗她說,不是特彆多是多少?
高瑜說不知道,她不太了解。
喬植卿笑著說,誰合格誰乾,正好你家合格。
高瑜都不知道,高瑜她爸也沒和她提起過。
喬植卿說著說著卻有幾分破罐破摔的意思,“你到底要我怎麼滿足你…?”
高瑜正接水,聽到這一句,輕一聲笑,“我去…你想太多了,我爸應該比我更需要。”
破罐破摔後喬植卿又氣急敗壞了,陰陰說了句,“你家董事會也想被換血是麼。”
高瑜震撼看著他,一手舉著杯子,一手攤平,“我家董事會,隻有,我爸,我媽,和我舅。”
她無從說起,端著杯子輕飄飄要往臥室去,“謝謝你,你趕緊躺吧。”
高瑜聽見陽台門被關合,喬植卿也不理她了,他往島台去。
加水台式即熱式飲水機裡邊又沒水,他開蓋子,拆礦泉水瓶子往裡邊倒水。
喬植卿倚著島台等水加熱。
高瑜停在一邊正回消息。
台式飲水機低微的嗡嗡的聲音。
喬植卿恍惚低聲怏然道,“完確實該死要犯病了。”
水加熱的聲音。
島台台麵上一盒藥,藏藍色黃色橫條,irtazae,他們認為這個能鎮吐。
高瑜抬眼探他一眼,他垂著眸子,目光木然。
高瑜拾了自己手機,拽好自己睡衣,弱弱地說:“犯病你回屋把門關上自己犯吧我要睡覺了”
言罷,她誠摯地乖巧地微笑朝他k了一下,“等我充好電,我就來救你。”
直到高瑜睡睡迷迷糊糊醒了,門縫間透著一層光。
她開門看客廳燈開著,轉一圈,儲物間,喬植卿手抵著保險櫃一樣的小冰箱的門,側頭問她,“藥呢?”
高瑜揉了揉臉,回憶了一下,“宋庭庸家裡管家前兩天來,取走了。”
宋庭庸不敢罵喬植卿,宋庭庸就偷偷製裁他。
然後喬植卿弦就崩斷了,他站著手撐著小冰箱,手機按在掌心之下,震愕茫然緩了緩。
“說取他就取?!”
“他要你就給??”
“你叫他把藥送過來!”
“……他怎麼不去吊死!!!”帶著一種強烈的憤恨。
高瑜抿了下唇,不停地劃通訊錄,略過宋庭庸電話,找蔣端和電話,“…他都給你罵進醫院了,你還讓他大半夜來給你送藥?”
喬植卿不願意提宋庭庸的事一團亂麻,他也沒顧上彆的,翻通訊錄撥電話,才貼在耳朵上嘟響了一聲。
高瑜硬拽著他手腕拽到她身側,另一手指尖一點,掛掉了。
喬植卿氣勁都氣沒了,他沒言語。
高瑜感覺被他目光鋒芒刺到,她沒看他眼色。
她隻給他展示自己手機頁麵,她在撥蔣端和的電話。
高瑜思索,農家樂群成員的死活興許全靠烤金瓜群的成員力撐。
難說蔣端和是否飆車飆了多少邁,飆到宋庭庸家裡,成功找到他家儲物間冰箱以及收集到所有用具,再飆多少邁衝來高瑜家。
馬路邊。
蔣端和還貼心地貢獻了自己車上的驢牌手提箱,問她一個人可不可以要不要送她上去。
高瑜拎了拎,笑著朝車裡蔣端和說,“沒事的不沉,謝謝和和。”
蔣端和笑著擺擺手,“行快上去吧,怪冷的。”
蔣端和一點不困,他老爹原先道聽途說聽說本科可以兩年讀完,勒令蔣端和兩年讀完,他本科四年三年半讀完ga三點八畢業讀吐了,現在碩士正在擺爛,每天晚上七點起中午十二點睡。
書房。
那袋輸液包,正掛在小卷簾卷簾繩,高瑜拿自己的頭繩係死,掛在卷簾繩上。
喬植卿跪坐在地,倚在櫃子與牆壁的夾角,甚至單手快速紮橡皮繩。
高瑜看他的緊急程度以及熟練程度,她還有點害怕,“這不是什麼麻醉品吧?”
喬植卿短促搖了搖頭, “不。”
他自己給自己打,自己紮針,但他手在發抖,對著上臂皮膚下的靜脈對了那麼幾秒鐘。
喬植卿放下手,向高瑜投去求助的目光。
“紮偏了也沒事。”
高瑜對著那個youtube視頻學習了兩下。
喬植卿好像感覺不到疼一樣,隻垂頭靜靜看著,胳膊也不帶縮一下,“重新紮。”
這樣紮到第三次,他指尖挑著迅速解開橡皮繩子,抬頭拿目光示意高瑜那個流速調節器。
高瑜起身,照著以前的消息記錄,替喬植卿調流速調節器。
這是輸液包,是掛水,至少掛上過一個多小時才起效。
在軟管裡的藥液把他的血液懟回去的隨後一秒,喬植卿就完全平靜下去了。
高瑜看著覺得難弄。
高瑜給他貼好固定好軟管,找了個長款的羽絨外套,給他穿了一半,“你這不是藥物依賴吧,你這是心理依賴。”
片刻。
喬植卿窩在櫃子邊,氣若遊絲地回,“管它是什麼。”
高瑜坐在他邊上書桌後邊辦公椅上刷手機。
刷完所有郵件,她胳膊肘撐在桌子上,順了下頭發。
她聽見喬植卿低微的聲音,他說, “去睡覺吧。”
“睡一覺就好了。”
“…對不起。”
高瑜也沒說什麼,她幫他把燈關了,門沒關,回去睡覺了。
昏昏沉沉的夜,黯淡微弱的月光,大概過了四十分鐘,平層隱約能聽見蘋果係統鬨鈴響。
還是一片黑,高瑜舉著一盞暖黃色的小台燈,燈盞下與她手心之間闔著一個給小台燈充電的充電寶,踱進書房。
高瑜把燈加充電寶放桌上,喬植卿在櫃角卷著羽絨服,略微動了一下。
她看了眼那個輸液包,手撫在他肩上,也不知道該問點什麼,“好點嗎?該拔了吧?”
喬植卿輕唔了一聲,他緩緩抬手扣上她的手,“…還記得我…” 他話音略有些哀涼。
一盞小夜燈。
高瑜坐在床沿,膝上攤著一本棕皮金字的《聖經》,她回頭看了已經躺著了的喬植卿一眼,再轉頭照著念,
“耶和華,我的神必照明我的黑暗。我藉著你衝入敵軍,藉著我的神,跳過牆垣。至於神,他的道是完全的,耶和華的話是煉淨的”
她讀完瞥了喬植卿一眼,她繼續,“我在祂麵前純全無過,沒有沾染罪惡仁慈的人,你以仁慈待他。純全的人,你以純全待他。純潔的人,你以純潔待他。心術不正的人,你以計謀待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