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顯示屏後亮著一盞台燈,暖黃色的燈光,房間兩麵玻璃門,幕簾已全放了下來,時有時無的敲鍵盤聲,手機來電的鈴聲。
喬植卿把手機翻過來,屏幕上顯示,庭庸,le語音…
他指尖在屏幕上點了下開了揚聲器。
聲音很模糊,“我兩點半落地!你來接我嗎?”
喬植卿刪除鍵狂敲,“你到了?…我接不了你…我寫due呢,你怎麼可能沒人送你回去?”
“我說我兩點半到!我也寫due,我爭分奪秒!我特地和他們說不用送我的。之前我親自!親自!接送你那麼多回!這你來機場接我一趟你都不願意???”
喬植卿盯著屏幕發愣,“啊!”他沮喪手心敲上額頭,指尖再開始迅速敲鍵盤,“兩點半太晚!你自己回去吧!”
宋庭庸在飛機上,聽見他這句話之後仿佛短了一口氣,“我去,我求求你,你快來接我,我快死了。”
喬植卿目光落在顯示屏上停頓,皺眉輕喃道,“要命了…”
他抓了桌上鑰匙,轉又丟掉,稍許厲聲問,“你落哪裡?”
“s啊!我不給你發了嗎?”宋庭庸幾乎用喊的。
“你t3還是fbo?”喬植卿雙手自鍵盤上撤開,左臂小臂撐在座椅扶手,從桌麵上拾起來電子煙吹了一口。
宋庭庸聲音趨於疲緩,“fbo,我不給你發了嗎?”
喬植卿才開微信查收消息,不禁蹙眉笑道,“…你落fbo你還快死了?”
鍵盤聲停息過好一陣,鼠標聲又開始響。
屏幕上時間跳到0:05,喬植卿探手自顯示器與鍵盤空隙中摘出來一個藍蓋白瓶身的鼻噴霧小藥瓶,他看了一眼,撕了藥瓶泡罩。
食指中指扣在藥瓶指托板上,藥瓶噴頭抵於鼻腔,手指推了下推杆,換另一隻手往另一側鼻腔噴藥。
他微微仰頸抬鼻尖,吸了下氣。
按理來說他這個操作不太規範。
看藥瓶藍色藍色指托板中間一道槽一片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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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重重合上,平層熄燈過好一陣子,門被再度開啟時,樓道走廊光透進來,叮叮玲玲的鑰匙聲。
喬植卿一件先前被宋庭庸順走的黑色羽絨服,他還有一件。
宋庭庸黑色圓領編織羊毛衫,套著黑色無領及膝大衣。
喬植卿推門就進,宋庭庸正回頭拉自己小行李箱,一眼沒看門差點關上,他緊急手推了一下門。
宋庭庸歎口氣,喬植卿壓根不管他,差點給他關在外麵。
進了門喬植卿換完鞋丟下鑰匙就自己往臥室走,宋庭庸把自己小行李箱扯進來,平層裡一片黑,喬植卿連大燈都不開,宋庭庸也沒敢開,喬植卿不喜歡太亮,但這樣宋庭庸都不知道他怎麼看得見的。
喬植卿進臥室,臥室大燈也不開,幾秒後,見他屋裡亮起微弱的暖黃色燈。
宋庭庸打著手機屏幕光在灶台邊上找水壺,水壺才拎起來,兩聲消息鈴聲,他解鎖開手機看,水壺就丟在島台上。
撥出微信電話,他急步往陽台走,進了陽台電話正好接通。
拉上門,默然聽自己母親說了好一段,他情緒積蓄已久。
“媽!為什麼不能把我也送進美國學校?!”
“媽媽你跟那些阿姨們聯係一下啊,她們孩子都怎麼本升研去美國的?”
宋庭庸眼睫低垂,眸光顫了顫,手機聽筒扣在耳邊越扣越緊,“一千五百萬美金…咱家還缺它一千五百萬美金嗎?!!”
指節敲玻璃門聲從宋庭庸身後傳來,滑軌式玻璃門被拉開。
宋庭庸眉梢未舒回了下頭。
喬植卿指尖夾著煙,麵無表情看著他,冷聲道,“你小聲點,這裡又不是隻住我一戶。”
宋庭庸滯澀抽了口氣,“和爸爸商量什麼啊!不要和爸爸商量…”
喬植卿也進來陽台,重重把門帶上門被他拽合抨出低沉重響,宋庭庸無意識一顫,他掃了一眼喬植卿,辨不出來喬植卿是什麼心情。
他一時反應也不過來電話那頭母親在說什麼,這下隻顧說出來那句自己腦子裡那句待處理的事項,“媽媽您公司那些事您也學一點啊。”
叮一聲清脆響,短促細微旋輪滾動摩擦聲,喬植卿在宋庭庸右邊點煙,宋庭庸聞見煤油味,“讓爸爸給您開個公司,您不是喜歡咖啡嘛,您進點咖啡豆賣點咖啡豆吧,總該有點事業做吧”
喬植卿前臂伸出陽台玻璃圍欄,撣去煙灰,“你冷靜一點,賣咖啡豆那能賺錢嗎。”似乎也不需要宋庭庸回他什麼。
電話裡宋庭庸母親的聲音絡續半根煙的時間。
宋庭庸上前一步左手扶上玻璃圍欄,手臂直撐著,脊背低著,他儘力壓低聲音,“媽媽…高升本的時候為什麼不送我去啊!我成績夠了…”
他左手指節揉了揉額角,悔然聲線放柔,“好好,對不起媽媽…”
視線裡出現一根煙,喬植卿遞上來的,他仔細聽著電話,擺了擺手,唇語說不。
再而講電話打斷他母親的話,“要不然您過來我這裡住吧…您這樣天天鬱鬱寡歡的可怎麼辦啊?”
“啊!愁死我了。”他焦然一彎腰,“媽媽,你養養花種種草,像爸爸那樣。”
喬植卿在邊上說:“養隻小狗吧。”
宋庭庸撤下手機,看喬植卿已經抽完了,“不行她過敏。”
他抬起手機再說,“不開心就刷爸爸的卡!我少刷點,您隨便刷!您彆刷自己的,刷爸爸的,我給您找那醫生您看過嗎?就是原來給您紮針灸那個,移民到這裡,又叫我給逮住了,我給他送回去了,您堅持紮那個針灸啊。”
就聽他媽媽說做檢查跟生病一樣還麻煩,刺得他氣血上湧,“不做,不做…彆人有錢人家年年各項體檢全項都做!您為什麼不做!爸爸呢?爸爸做了嗎?!”
怔然之間微有焦怒,“讓爸爸去做今年的體檢啊!把去年的補上啊!人家有個風吹草動都住院全麵體檢,您在這兒…你們學學他們啊!”
喬植卿回了客廳,沒關陽台門,拍開客廳大燈,撿起茶幾上筆記本開。
宋庭庸電話打到後邊就剩個魂,無精打彩一句句說著,“媽媽,您願意來這邊住嗎?我考慮過很多次,您願意來北美嗎,我和您住一塊兒,我都回家,我陪您。”
蘇權禾遲遲為難道,“…自己一個人住多好啊,多自由。”
宋庭庸蹙眉問,“您都說我自己一個人多自由,那您過來我就不自由了麼?”
蘇權禾溫聲帶著些他不常見的威嚴,“那我去了,總是要管你的呀。”
宋庭庸語速很快,“管我我就少在外麵玩啊!我本來在外邊玩得也不多,隻要我在影音廳裡待著的時候您彆不讓我待就行…”
蘇權禾輕輕一笑,溫聲道,“媽媽也在那邊待過呀,就是覺得,嗯,不太習慣。”
“這裡很多中國人,您會認識新的朋友啊。”
“哎呀,國內不是挺好的嘛,我和你靖姐姚博士組團養老呢。”蘇權禾這般說著,語氣聽起來仍還很有耐心。
宋庭庸多少有些崩潰,語不擇言問,“媽媽,您對您兒子還不如跟那幾個阿姨親是嗎?”
“好。對不起媽媽。”
“您考慮一下吧,我也再想想。”
“好,這事不和爸爸提。”
宋庭庸掛斷電話覺著雙肩發沉,扭頭見客廳燈火通明。
喬植卿還在茶幾上筆記本打字。
宋庭庸拉上陽台門,喬植卿嘖了一聲,“媽寶男。妻子和禾禾姐姐掉水裡了你救誰?”
宋庭庸說:“我也跳下去。”
喬植卿聽宋庭庸腳步聲,他鞋底木頭做的踩哪哪響。
宋庭庸抓著手機開canvas看todo癱在羅漢沙發上。
喬植卿瞥他一眼,“禾禾姐姐就不願意來北美長住,你不要誘導她。”
宋庭庸舉著手機拉遠手機屏幕和眼睛的距離,“嗯…禾禾姐姐戀愛腦。”
“你每天不是上學就是去公司,怎麼陪她啊?你還要出去玩,小三不還在國內嗎,你要接以後再接啊。”喬植卿言畢瞧了下宋庭庸。
宋庭庸坐了起來,眸色沉沉看起來心情有夠差,“我害怕啊!”
喬植卿怔怔細細端視他,倏忽笑了,“太好了,你真就從始至終這麼迷信。”又拿目光示意了一下,“你先關心下你自己吧。”
“算了,腦子又發熱了。”宋庭庸覺著累,本想洗洗睡了,瞧喬植卿對著電腦不停地寫,宋庭庸也沒挪動,手機點開黑白馬標a,點界麵左下角,在yourgara劃了幾下。
他把手機屏幕對到喬植卿眼前,“你看!我爸給我提的新車,他們訂了都忘了,現在做出來了!”
喬植卿看也不看,“這又等了幾年才做出來的?”
“兩年。”
“你爸又為了抵稅附贈你小汽車?”
“不是!現在不好抵了。”
喬植卿彎起眼睛,笑看著他,“那你現在還窮嗎?”
“窮!我國內這麼多賬戶,一個蘇子溫一個司與京,叫他倆掏得能看的沒幾個,慘不忍睹。”
“嗬…”喬植卿譏誚笑了聲,大概儘量避免了那些談論沒說下去,轉而隨便扯了一句:“什麼車,不會悅悅那台吧?”
“沒,沒那麼好,是我大老婆的進階版,90xx!哈哈!”宋庭庸眸光閃爍心情好很多,“很難買到的!很難買到的好嘛!”
“進階版?一台車買兩回?”
“馬要買起來還不是不得不每台都買。”
喬植卿手上切著頁麵問,“每台都買?你家最近乾到哪兒了?”
宋庭庸到處找電子煙,拆了新煙彈,把喬植卿電子煙煙杆煙彈換掉。
吹,吹出口煙,“賺!賺飛了,不隻房地產在賺,我之前還怕他們沒錢,我有病,刷!隨便刷,一天訂一台。漲,漲工資,使勁漲,工人先漲!分紅,分!我爸比我還能買,買!瘋狂買奇奇怪怪的資產…就是社會地位太低了,而且公司高層瘋狂偷,公司總裁偷我家錢。”
喬植卿不曾抬眼,逗笑道,“怎麼賺的?”
宋庭庸站在邊上一臂環著,“真是正常賺的!!我家做企業的不是玩金融!!!”
“你急了?”喬植卿興致盎然探他一眼,回手敲鍵盤,“周襲甫家公司你爸還吃嗎?”
宋庭庸說:“不吃了,啃不動,我爸認慫了,自己兒子在國外都差點被人開槍打死了。”
喬植卿樂了樂,沒多說,宋庭庸一徑道,“我家和周襲甫他爸這很典型,不過規模小一點,前車之鑒你手機上肯定都被推送過,周襲甫撞大運!他家被白衣撈了!那哪是白衣騎士,那是白衣將軍吧…那xx白衣巴圖魯吧!真xx有錢,哪兒找的怎麼談的?把他家股權全撈了。這樣我家再跟他乾下去要乾出事兒了,我家也是保險給大錢!”
喬植卿隨意應和,“嗯嗯,好好,幾點了?”
宋庭庸看著茶幾上一堆打印的解剖筆記全是字沒有圖,下邊壓著好像是本護照,棕紅色的一角。
他忖度片刻,想起來先前徐蘊申發來的消息,他當時還沒在意是什麼意思,“你回過國了???”
喬植卿不以為然,“對,我就比你早落地十二小時。”
宋庭庸環臂困惑極了,“你回國乾嘛?你國內有事?”
“沒事。高瑜把我抓回去了,我和她回去就南京待了四個小時,杭州待了半天。”
宋庭庸大為不解,“啊?沒事她抓你乾嘛?”他想這倆人也回老家了,喬植卿高瑜都是杭州人。
喬植卿抬眸目光灼灼在他雙眼遊掃了一下,“那個地方你一定認識,但你不一定去過,你也該去的。”
“你回去幾天?你怎麼不和我說?我不告你我在上海嗎?”
“我和她回國在國內總時長沒超過二十四小時。”
宋庭庸正抽著嗆了一下,笑道:“你倆神經病?不累嗎?”
喬植卿拍合筆記本,側了下頭找手機,“幾點了?”又看著宋庭庸問,“你帶睡衣了?”
“我穿你的啊。”宋庭庸手機上正開著ogledoc,他太感動了,小組作業截止日的前一個晚上,組員終於上工了,全在doc裡瘋狂敲字一排排字飛速延展,“你不樂意嗎?”
喬植卿單手攤開,“我想你應該穿不慣,可你為什麼不叫人送你的過來?” 他從宋庭庸手裡撬走自己電子煙。
宋庭庸見喬植卿起身離開,他也去房門口拖自己行李箱。
喬植卿開儲物間,回來往島台上丟了個紙袋,“沒來得及拆,給你買的,你穿吧。”
宋庭庸一看那磚紅色包裝紙袋金標白字,他驚異道,“你還認識這個?”
喬植卿攤手手裡夾著支電子煙指了島台上的包裝紙袋,“高瑜說這個好,花了我巨多錢,應該很舒服,我想不能委屈我們家孩子,我還想給你打個星之卡比印來著,太忙了沒來及。”
宋庭庸頷首淡淡含笑打量喬植卿,喬植卿這人很奇怪,時不時像被奪舍,有時候窮得哭天搶地,有時候花錢又隨便花。
喬植卿對他和徐蘊申秦蓁向來很大方,比司與京富得要死的要強,司與京從來不掏錢,司與京對秦蓁除外。
宋庭庸提起紙袋子掂了掂,唇畔帶笑望著喬植卿,“…有病啊?”
喬植卿撐著島台,這會兒困得目光迷離,在劃手機。
宋庭庸本打算開行李箱給他那堆文件看,他猶豫了下,再而沒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