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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踏歌(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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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懷安掀帳走進去,聞了一下帳篷裡的味道,開口就說:

“老嶽,咱們換個地方說,我是受不了這的味。”

鮮於嶽本來已經準備好了一堆說辭,忽見趙懷安說這個話,也愣了下,然後點頭同意。

他也受不了這,腥膻味,混著濃重的血腥氣,哦,還有一股尿騷味。

趙懷安爭得主動,帶著鮮於嶽又出了帳,到了一處空地,就沉默了。

鮮於嶽抬頭看去,因趙懷安大半個臉都隱在黑暗中,看不清他的表情,主動打破沉默:

“趙君,你是怪我擅自殺了那些吐蕃人?”

趙懷安麵無表情,淡淡道:

“這營地是你我一起破的,所以那些吐蕃人也有你的一半,你如何處置自己的財產那是你的事,但你將我那一半的也殺了,至少得和我說一聲。”

聽著略帶疏遠的話,鮮於嶽深吸一口氣,說道:

“趙君,我敬重你,不僅是因為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更因為我在你身上看到豪傑的氣概。你是能做大事的,但正因為你要做大事,所以有些事情你必須防患於未然。”

見趙懷安不說話,鮮於嶽繼續:

“我知道你有意收這些吐蕃人,但這些吐蕃人和那些夷人完全不同,我們俘虜的是吐蕃人中的將頭和桂,這些都是吐蕃的武士,在高原都有莊園,如何會追隨你?。而那名吐蕃的貴族,身份更是複雜,他是如的侄子。”

鮮於嶽解釋,如是吐蕃人當中的高級貴族,真要比喻的話就是類似唐這邊的節度使的地位,不過要更高些。

鮮於嶽為什麼會訊問這個吐蕃貴族呢?就是因為這些人出現在這太奇怪了。

銅山城之前的確是很重要,當年韋皋在此建關就是因為這裡是連通劍南西部各地的樞紐,它北通黎州治所漢源,西接清溪關,南連大渡河,東達邛州、雅州等地。

控遏此地,可以說直接控製了吐蕃人南下大渡河的通道。

但問題是,自韋皋大破吐蕃後,吐蕃人已經七十多年沒有南下了,這些年雖然有不少吐蕃人流進南詔軍中,但那更多的是部落自發,而不是吐蕃貴族們的行為。

因為知道趙懷安不了解吐蕃的情況,鮮於嶽就和他講得更細了。

用鮮於嶽的說法,彆看吐蕃人當年橫絕一時,但實際上到了這會已經是分崩離析了。

它原先在西域和河西的領土現在分彆被西州回鶻還有歸義軍給占領,而高原上的本部又因為繼位之爭,弄得王室分裂,政權崩塌,地方勢力紛紛崛起,各自為政。

再加上此起彼伏的民亂和奴隸起義,此時的吐蕃早就四分五裂,再無昔年高原霸主的榮光。

所以即便日後李德裕主政劍南,大修要塞,但依舊沒有重建銅山關,就是因為這裡已經不再重要了。

但現在,竟然有一個吐蕃貴族領兵駐紮銅山關,這如何不讓鮮於嶽懷疑。

此前他從那個逃戶老叟那邊聽說,有南詔人進了營地,並帶走了數百吐蕃人,鮮於嶽就已經察覺不對勁了。

現在他從這個吐蕃貴族口中,知道了更多的細節。

原來這股吐蕃兵的確受到了南詔人的邀請,但他們之前因為畏懼唐軍的實力,隻是在銅山關以西的雅江一帶逡巡。

但隨著南詔人突破大渡河,先後陷邛崍關、石門戍、榮經、雅州、雞棟關、撫人戍、百丈、臨溪等關城、最後殺到了邛州。

此時數萬南詔大軍就隔著邛州城外的白術水與唐軍對峙,距離成都已不過二百裡。

這下子這些吐蕃人等不住了,連忙趕到銅山關,在留下少數人把守後,餘眾都順水南下去南詔軍中發財去了。

而這隻是吐蕃人的先頭部隊,如果一切順利,那麼盤踞在吐蕃東部的實權貴族大茹也會揮兵從銅山關南下。

而留守營地的那個吐蕃貴族,正是此人的侄子,所以才留守此地,既負責接應後續部隊,也負責看護入蜀部隊的後路。

所以鮮於嶽告訴趙懷安,後續很可能有大量吐蕃人南下,銅山關這裡並不安全,而留著這些吐蕃人,必然會生亂,不如殺之。

聽著鮮於嶽講著,趙懷安沒有吭聲,隻是一個勁地撚短須。

見趙懷安沒反應,鮮於嶽咬了一下嘴唇,再次說道:

“趙君或許以為在下對夷狄心懷仇怨,行事手段亦顯酷烈。然趙君可曾知曉,我蜀地百姓與南詔、吐蕃之間的百年血仇,縱以三江四海之水,亦難滌蕩淨儘。就我家中,死難於吐蕃、南詔者百餘人。趙君還覺得我酷辣嗎?”

趙懷安歎了一口氣,對鮮於嶽道:

“老嶽,我就是覺得,你殺他們時應該和我商量一下。你要是告訴我這些情況,你要殺,我乾嘛攔著。”

鮮於嶽見趙懷安話鬆了,馬上就笑了,他趁熱打鐵,懇請:

“趙君,與我一起去邛州吧!君是豪傑,胸存壯誌,如今蜀地危急,正是豪傑用武之時。君可憑吐蕃營中所獲財貨、甲械,招募百名驍勇之士,投效軍前,必能成就一番功業。而我亦要將吐蕃人的消息送到邛州,你我同赴邛州,解川西之危?君意下如何?”

再一次麵對鮮於嶽的邀請,趙懷安思考了片刻,說了一個憂慮:

“老嶽,你是曉得我的,我這些繳獲就是無源之水,用完也就沒了。現在起團,無論是人員還是錢糧都是不夠的,所以你看……”

這個時候不提要求,什麼時候提呢?趙懷安早將這事想明白了,目前情況,依附在唐軍體係是最佳選擇,但這個肯定不是那麼容易的。

想要獲得獨立性,那你就沒有錢糧補充,沒有軍隊的供應,以趙懷安的能力絕然是養不起這麼多人的。

彆說後麵再募了,就現在他手上的這些丁口,他都養不活。

鮮於嶽沉默了一下,下了決定,他對趙懷安道:

“趙君,你我傾蓋如故,不如契結金蘭,自此你我結為盟兄弟,有福同享,有難同當。”

趙懷安愣了一下,這老嶽要和自己拜把子?這是要做老劉還是要做光頭啊。

雖然覺得結義不是啥好兆頭,但趙懷安也明白鮮於嶽的潛台詞,那就是不做兄弟,他也不敢投資自己。

想了想,趙懷安一把拉住鮮於嶽,對那邊一直張望的趙六、任通等人大喊:

“老六,去弄酒,今個我要和老嶽義結金蘭!”

在趙懷安和鮮於嶽談話的時候,兩邊人其實都緊張地看著,生怕火拚。

忽然聽到趙懷安的話,趙六臉色古怪,但還是大喊:

“有酒,有酒,剛找到一甕。”

說著,趙六就奔向大帳,從裡麵抱出一甕酒直奔趙懷安。

趙懷安接過酒,看了一眼老六抱怨道:

“老六,你倒是也拿兩個碗啊。”

看著趙六又要罵自己瓜慫,趙懷安忙改口:

“算了,算了,真男人從來都是對口喝。”

說著,趙懷安扭頭對鮮於嶽道:

“老嶽,今個咱倆就歃血為盟,從此富貴與共。”

說著,趙懷安先喝了一口酒,然後將酒甕遞給了鮮於嶽。

鮮於嶽也豪爽,舉起酒甕就往嘴裡灌,溢出的酒水打濕了衣甲,衝洗著上麵的血跡。

趙懷安還在砸吧著嘴,回味酒水的味道:

“嗯,低度酒,入口醇,有麥香,應該是青稞水,味道不賴嘛。”

他還要再喝,就看到鮮於嶽喝酒跟喝水一樣,直心疼:

“這都是糧食精啊,彆浪費啊。”

說著,就奪過酒甕,又灌了一口,然後就看到趙六他們巴望著自己。

趙懷安頗有點不舍地把酒塞給了老六,故作豪邁:

“給大家分著喝,彆喝多啊。”

但趙六並沒有直接喝,他是個講究人,有酒無肉怎麼行?

他先是吩咐楊茂去把吐蕃人帳篷裡的肉乾搬出來,又讓任通幾個人去升篝火,自己則找地方坐著串肉。

老六的智慧贏得所有人的歡呼,可憐啊,這是他們第一次生火做飯啊。

這一路,他們喝涼水、嚼生米,吃乾肉,過得是人的日子?

於是,所有人都開始行動起來。

任通在升篝火、宋遠去抱薪柴、楊茂搬完肉後,又帶著孫泰、趙虎去營地找更多的青稞酒。

王離也暫時擺脫了喪兄的悲傷,和另外兩個夷人們一起去幫老六。

趙懷安讓老墨去喊牛禮那些唐奴,也讓他們參加眾人的篝火會。

牛禮他們出來後,手足無措,還是在老墨的安排下去,幫忙將那些吐蕃人的屍體都堆在一處帳篷裡。

所有人都在忙碌,隨著焰火一點點升起,溫暖驅散著營地的寒冷。

趙懷安帶著鮮於嶽和大家一起圍坐在篝火旁,他舉起酒甕,敬向鮮於嶽:

“大兄,請。”

鮮於嶽也舉著酒甕,大笑:

“二弟,請!”

趙懷安砸吧下嘴,隻覺得二弟這個稱呼真難聽,但誰叫他倆互換年齡,他二十,老嶽二十四呢?

行吧,二弟就二弟吧!

隨後他對所有人,大叫:

“吃肉!”

說完他眼疾手快,搶下趙六烤好的肉,一把塞進了口裡。

嗯!真香!

就這樣,混著趙六的怒罵,所有人圍坐在篝火邊,一口酒來一口肉。

而興致所起,任通率先起舞,隨後是宋遠,他主動拉起趙懷安,在後者的懵然中翩翩起舞。

趙懷安也高興極了,但他不會跳啊!

這個時候社交達人鮮於嶽下場了,他一手在前,一手在後,在任通、宋遠的節拍下,以腳踏地,邊歌邊舞,腳步豐富、時而輕快的踢踏、時而沉穩的踩踏。

趙懷安看了大笑,這不是鴨子舞嘛,他也會!

隨後,他就跳進去,和鮮於嶽一起,揮舞,擺臂,踏鴨子步,惹得所有人歡笑。

之後老六他們也跳了下來,他們也紛紛和趙懷安一樣,開始踏著鴨子步,高唱著。

月色下,酒沒那麼上頭、肉也沒那麼香,甚至連舞步也很無聊,但這卻是男人最極致的快樂!

這番快樂直至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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