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懷安一直想對隊伍進行整編了。
自建立保義都以來,他就有意識地將部隊的最高編製停留在五十人隊,這樣做的好處就是方便他控製軍隊。
但隨著他來到光州,並通過更完善的後勤保障抓住軍隊的心,如今趙懷安已經有底氣擴編隊伍,提高編製了。
實際上,隊伍也到了整編的最後時間了,因為很快軍隊就要開拔進山,原有的五十人隊伍的編隊已經不能適應得了山地作戰的要求。
五十人入山,而山中一個山棚最少也有百十人,如果一個隊去打,那就是以少打多,非常吃虧,而要是多個隊進去,那部隊的指揮權又怎麼算?
此前趙懷安雖然將八個隊整編為一個營,來適應最後的決戰,可這個也隻是過渡,畢竟後麵隊伍的人數又擴編了一倍。
所以如今,必須要對部隊進行整編了。而對於部隊的編製建設,趙懷安有自己的想法,他並不打算完全沿用如今的唐軍藩鎮編製,畢竟這樣的編製太容易滋生小軍頭了。
但建設一個什麼樣的部隊編製呢?這個問題趙懷安從去年打完漢源決戰就開始琢磨,一直到現在差不多成型了。
現在保義都的原有部隊編製是一千五百武士、老卒,一千五百沿江的番漢義從,五百左右的突騎,總計戰鬥部隊人數是三千五。
趙懷安是這樣打算的,他將原有隊的編製,直接按照三隊一團,兩團一都,進行整編,其中以都作為最高編製,每都作戰兵力在三百,輔兵、力夫人數在二百。
這三百兵力的兵種配置,按照輕、重、騎三種,其中從都、團、隊以上按照花隊編製,而在什一級隻以純隊進行編製。
以一隊為例,其中披鐵鎧、兩襠、柳葉大鎧者,三十人,這些人皆持步槊、大矛,不再持背弓弩。而剩下二十人,皆著鎖子甲,操弓矢橫刀。
而每隊又備突騎兩名,當以隊為單位進行作戰時,由突騎負責縱馬哨探,觀察附近虛實,然後彙報隊將,由隊將作出戰術安排。
當敵軍人數多,或者處在便於部隊展開的隊形,部隊將按照團級作為單位,三個步隊,其中重甲對襟武士九十人,鎖子甲罩袍六十人,突騎八人。
而團級作戰主將又會配備十人左右的扈騎,所以當部隊組成團級作戰單位,將具備突騎十八人,重步九十人,輕步六十人,實際作戰兵力一百六十八人的規模。
在大部分的戰場,這已經足夠作為一個基本決策單位了。
而實際上,對大彆山的作戰部署,就將以一百六十八人作戰部隊,二百多人保障部隊,大概四百人左右為單位入山,獨立決策,獨立作戰。
不過,趙懷安考慮到日後要到中原戰場作戰的事跡需求,又將兩個團合並為一個都。
和團、隊的編製一樣,都的編製也是花隊,按照重甲、鎖子甲三比二進行分配,而都的直屬部隊呢,隻有一個隊的兵力。
換言之,從都一級,到隊一級,各級軍將能靈活調用的部隊人數還是五十人。
所以實際上,趙懷安還是依舊以隊官帶軍隊,隻不過把隊官分成了三個級彆而已。
那誰真正有兵力呢?還是趙懷安。
對原有兵力整合八個都後,趙懷安又設置了幕府牙兵八都。而保義都則升級為保義軍,早在西川的時候,當時楊慶複就已經給保義都升成軍了,隻是趙懷安沒時間弄,才一直照舊。
而現在,在保義軍之下,將分為衙內八都和衙外八都。
所謂的衙內八都,實際上就是此前趙懷安各賜軍號的那些隊,不過他又對之精簡合並了一下。
其中左右背嵬被合並一都,兵百人;拔山兼鐵獸合並一都,兵百人;步跋兼潑喜,合並一都,兵百人。又以此前青衣羌及沿江番部為一都,賜軍號“無當”。再有昔徐州軍子弟合並一都,兵百人,號“金刀”。
此衙內五都又號衙內步軍,而剩下的則是衙內馬軍三都。
其中以昔日突騎為核心,分散統帶川康、淮西、回鶻、突厥等子弟,編為三都,分彆賜號“飛龍”、“飛虎”、“飛豹”三都。
這裡麵江淮、回鶻、突厥都是趙懷安到了光州後,招募的本地人。淮西豪傑本就善騎善騾者眾,當趙懷安來了後,以霍山、光州等地的浪蕩兒,紛紛慕趙大豪名,特來投軍。
這些人就有四五十人,而那些回鶻、突厥眾,實際上是當年內附到淮西一帶的,到現在基本和本地人無異,隻不過因為以前的傳統,家中子弟善騎者眾多,所以在趙懷安到了光州後,也招募了這些人數十人。
所以原先的五百突騎,加上這些新招募的突騎,保義軍的騎兵力量到了六百。
不過,因為要讓下麵的都、團具備距離作戰能力,趙懷安將一半的突騎分散到了下麵八個都,或為軍中探馬,或為都將、團將的扈騎。
而剩下的三百精銳突騎,則被分為龍、虎、豹三都。
值得提一下的是,此前的衙內步軍五都雖是步兵編製,卻配備了大量的健騾,仿照的是當年淮西騾子軍的戰法,以健騾馳奔轉進,然後下騾結陣突破。
如此,衙內八都的全稱也叫做衙內馬步八都。
至於在內八都和外八都之餘,趙懷安還有一支特殊的隊伍,那就是以義社郞、義子們組成的帳下都。
這些人晚上宿在大帳,白日守在帳外,出戰時為趙懷安拿靴、袍、甲、傘蓋、馬紮,總之趙懷安要用什麼,就由他們中專人攜帶。
如此,就是趙懷安設定的帳內都、衙內八都、衙外八都的軍隊編製格局。
編製既定,最重要的就是選將。
在如今的保義軍,用個不誇張的說,那是猛士如林,鬥將如雨,能拚能打的車載鬥量。
所以趙懷安要提拔下麵人,主要就是從軍將、韜略、忠心三個維度去挑選。
但這依舊不好挑,為此趙懷安花了大量時間把把昔日的保義將們一個個喊來,就是為了讓他放心,也不讓兄弟們多心。
最後,趙懷安擬定的內外都將分彆是:保義衙外左廂正都,都將張歹,領黑旗;保義衙外左廂貳都,都將陳法海,領紅旗;保義軍衙外左廂三都,都將周德興,領青旗;保義軍衙外左廂四都,都將高仁厚,領白旗。
以上皆為左廂編製及軍將,以下則為右廂編製及軍將,他們分彆是:
“保義軍衙外右廂正都,都將韓通,領黑底黃邊旗;保義軍衙外右廂貳都,都將陸仲元,領紅底黃邊旗;保義軍衙外右廂三都,都將孫傳威,領白底黃邊旗;保義軍衙外右廂四都,都將郭琪。”
這份名單是趙懷安想了很久才擬定的,既考慮了上麵三個要素,也考慮到了資曆和派係背景。
在保義軍發展的過程中,最重要的就是趙懷安去年起團的那些人,他們算是趙懷安的元從,所以基本都被提拔到了都將的位置。
而在起團之後,又是按照能力選了兩人,一個是高仁厚、一個就是郭琪,這兩人一個長於兵法韜略,一個熟於戰術,皆有成為大將的潛力。
至於剩下的人,比如韋金剛、錢鐵佛,兩人沒被選上,就是因為這批名單中,從雄邊子弟保義軍出來的人太多了,他已經將韓通提拔為了右廂正將,那肯定不能再把韋金剛、錢鐵佛再提拔上來。
就是孫傳威,他也是因為自己對此人有大恩,所以放心此人。
而張歹、陳法海這些人,他們雖然都是元從,可基本都沒什麼關係,要麼是出自山棚,要不就是外藩軍,之前都沒有關係。
所以這份名單,趙懷安自覺還是滿意的。
他之所以如此慎重這份名單,就是因為後麵這八都不僅是入山的主力,後麵也會作為駐防軍,分到光州各處縣、戍、渡口、津橋,這種外派軍隊的主將,再怎麼慎重都不為過。
而安排完外八都後,內八都倒是簡單,因為這些人都是直屬於趙懷安,所以他隻看一點,那就是能不能打,這就是唯一的標準。
他的衙內八隊,無論是都將還是中間的團、隊將,還是下麵的吏士、武士都是從全軍選拔的勇士,甲堅刃利,被趙懷安當成核心武備在培養。
而這八都中,趙懷安直接分了兩個都指揮,也就是都將之上,可以指揮其他都的主將。
他們分彆是衙內步兵都指揮王進,衙內馬兵都指揮郭從雲,而他們二人又各領本部,其中王進統領昔日趙懷安的親兵,背嵬;而郭從雲統領騎軍之一的,飛龍騎。
而剩下的拔山都,由韓瓊統帶;步跋都由高欽德統帶;無當都由霍彥超統帶;金刀都則由李繼雍統帶。
這些人能被選上的唯一理由,不是任何親屬、派係,就是一點,有無匹之勇!
當時趙懷安在內部弄了個比鬥,除了王進之外,剩下的四個都的位置,全是由這些人比武所獲。
而正是韓瓊、高欽德、霍彥超、李繼雍四人,以毫無爭議的勝利,奪下了四都之位。
至於敗給他們的鬥將,則被趙懷安安置在四人的下麵,作為隊將。其中當年從忠武軍出來的,基本占了一小半。
因為這四人包括王進在內的,都有萬人敵之勇,軍中又愛那《三國演義》,所以就以軍中五虎上將來稱呼這五將,倒真給這五人平添了幾分威勢。
而除了這五虎上將之外,就是馬軍都指揮郭從雲和飛虎騎都將劉知俊、飛豹騎都將耿孝傑。
這裡麵耿孝傑固然是不錯的騎將,但軍中堪比他的也有數人,比如劉信、李簡、張虔裕、徐瑤、王環都不差。
但之所以耿孝傑能勝出,就是因為他算是光州本土軍和徐州客軍的代表,趙懷安需要提拔此人作為對軍中這兩方人的認可。
可以說,趙懷安的衙內馬步八都,雖不滿千人,但無論是機動能力還是戰力、裝備,都堪稱橫行江表無敵手,也許隻有那支從沒接觸過的“沙陀軍”才能和此軍一較高下了。
將內外八軍分配好後,趙懷安就著手安排了帳內都的名單。
實際上,帳內都雖說是都,但實際上它不是一個作戰單位,更像是一個將官團,是作為安置一些降將、以及趙懷安要培養的軍中二梯隊。
降將們在帳下主要是作為行軍參謀之用,比如像段忠儉、趙儘忠,姚行仲幾個。
然後就是義社郞們,比如最早的楊茂、孫泰、李虎、王離、牛禮、何文欽這些,後麵又有丁會、郭亮、鄒勇夫、林延皓、林仁翰這些昔日的霍山黨,還有像王彥章、劉威、陶雅這些趙懷安看好的軍中後進。
這些人都被趙懷安吸納進了義社,與他趙大的關係,有點類似於老師和門徒的關係了。
最後就是趙懷安自己的親黨,他三個弟弟和四個義子,其中弟弟們還需要跟著學,但趙文忠、趙文英、趙文輝、趙文遜四個其實已夠出師了,但他們依舊還沒被趙懷安放出去。
年紀太小,心性不定,又有自命不凡的勇力,讓他們出陣,那是害了他們。
除了這些基本都是武士的,還有一些算是“近侍”,那就是趙六、豆胖子、老墨三個。
如豆胖子、趙六二人,他們不適合帶兵,但他們卻又具備軍將們沒有的東西,那就是趙懷安的信任,所以他們常常會被趙懷安臨時安排某個差遣,然後就去辦。
他們也和這些保義郞們一起生活在帳下。
至於老墨,趙懷安本要安排他退休和那個廚娘好好過日子,可老墨死活不走,那沒辦法,趙懷安也被服侍習慣了,就由老墨去了。
隻是這老夫少妻,又兩地分居的,這老墨最後會不會原諒人家,也就不曉得了。
……
以上為趙懷安編練的精兵,但花費也重,為了維係軍中的戰力,趙懷安一直奉行的就是精兵原則,所以待遇給的極高。
普通吏士武士的一年薪俸在二十貫,而到了子低級的什將,一年在六十貫左右,而職級越高,薪俸都是成倍往上翻,像王進這樣的都將,一年薪俸就被定在了一千一百貫。
這麼講吧,這筆財政支出有多重呢?就以光州為例,夏稅結餘不過四萬貫,而保義軍有十六個都,光這十六個都將就要吃掉光州一半的存留,就是這麼誇張。
然後這還不包括給軍士的福利,比如營房建設和維護、春冬衣絹,武器打造、保養、補充,然後還有戰馬的口糧,草料,以上種種,都在瘋狂吞噬著趙懷安的腰包。
所以趙懷安很清楚,精銳部隊的維持成本太高,所以必須要發展地方的土團,效用作為地方的守備力量。
這裡麵就可以像後世宋一樣,在地方城縣用廂軍,這部分按照個人薪俸發,待遇也與衙軍減半,然後再發展鄉團、弓手,這樣的地方義務兵。
如此才能構成一個軍事體係。既可以提高效用比,又可以提拔地方出類拔萃者,進入衙軍,為衙軍源源不斷提供兵力。
不過現在趙懷安還沒時間弄這些地方的守備力量,他現在很餓,必須要吃肉。
當李氏一族被檻送到定城後,這些人三木之下,啥還能隱瞞的?不僅這些年走私網絡上的各家節點都被他們出賣,大彆山外圍一帶的大小山棚也被他們賣了個遍。
一旦有了情報,趙懷安立即讓整編好的衙外八都出動,正好用作練兵。
而短短月餘,衙外八都,基本掃掉了光州境內的絕大部分土豪武裝,要麼是殲滅,要麼就是收編,總之,充分完成了,保義都在光州對暴力的壟斷性。
也正是在不斷打擊中,趙懷安獲得了越來越多的情報,他對於山內的情況也越發有數了。
終於,在乾符二年,七月初四這天,在一年最熱的三伏天,趙懷安誓師出兵,劍指南方大彆山。
很多人都會記得這一天,這一天出奇得熱,沒有半點風,連旗幟都聳搭著。
保義軍全軍三千五百眾於定縣校場集合,由趙懷安親自在點將台上唱著此戰的賞格:
”功分五等,絹十匹、錢十貫為第一等;絹七匹、錢八貫為第二等,絹五匹、錢五貫為第三等,絹三匹、錢三貫為第四等,絹一匹、錢三貫為第五等。“
“此戰,獲口者功高於斬首!獲眾者,功高於獲賊渠!獲茶山者,功最高!……”
以上還有各種賞罰,但核心就一個意思,這一次入山,殺人不是重要的,獲得山內丁口和茶園才是此戰最重要的。
對於戰役的目標,無論是軍將們還是吏士們都是非常清楚的,此時趙懷安隻是再為強調一點。
最後,趙懷安讓王進帶領兩個都並自己的本都留守光州,他就帶著剩下的七個衙內都,六個衙外都,向著南方大山進發。
這一天很熱,萬裡無風,可誰都不曉得,自今天起,那八百裡大彆山內,竟會掀起怎樣一個風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