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戳到糗事,張崇邦也忍不住叫出聲來。
“你講乜?那是阿敖他們自己打死了人,打死人不要負責啊!”
肥沙此時已經是抱著破罐子破摔的心態,冷哼一聲。
“你寧肯去幫一個劣跡斑斑的賊,也不願去幫你那群為了維護港島秩序,終日衝鋒陷陣的兄弟!
你以為你高光偉正,在我看來不過是一尊裝模作樣的泥胎!”
張崇邦無言以對,隻是淺笑一聲。
“隨你怎麼說,還是那句話,警務人員要對紀律條令保持該有的敬畏!
這也是為了你好,你丟槍的事情我是報定了!”
“隨便你!要爆料就去爆料,要去搵人就去搵人!
這裡上百號古惑仔,了不起你把他們全部抓回警署!”
不遠處,一群古惑仔在夜總會門口聚眾,這邊卻有兩個差佬在吵架,倒也構成了一道不拘一格的風景。
張崇邦剜了肥沙一眼,隨後轉身拉開車門,在發動車輛的同時,又拿出自己的傳呼機。
“c4211呼叫總台,幫我轉油尖區監察部!”
……
此時溫莎夜總會的大廳,早已是人滿為患。
阿華坐在吧台的邊緣上,冷眼睇著麵前唯唯諾諾的煙鏟樂。
早在敬義社他就紮職過紅棍大底,但跟在自己身後的細佬就隻有烏蠅一個。
一次性拉近兩百號馬仔出街,還是他有生以來的第一次。
不得不說,這種感覺真是極好!
隨著人群一陣喧囂,盲輝被人架著拖了過來。
煙鏟樂示意自己馬仔把人放在沙發上,隨後湊到阿華跟前。
“大哥華,人是火爆打的,我交也交了!
要談什麼條件,你儘管開口,犯不著帶這麼兄弟來踩我的場子!”
阿華從煙盒裡抽出一支香煙點燃,瞥了半昏迷的盲輝一眼。
“耀哥發咗話,如果盲輝完好無損,那你就賠個十萬八萬的湯藥費,這件事情就這麼揭過去了。
要是盲輝傷了一根汗毛,這件事情就得好好說道說道。”
隨後他抿了口煙,一口濃厚的煙霧吹在煙鏟樂臉上,嘖嘖搖頭道。
“現在盲輝被你們打成這副鬼樣,隻怕這件事情難以善罷甘休了。”
“那你們到底想要怎麼樣?”
“簡單,廟街這個地方魚龍混雜,你煙鏟樂也沒個字頭撐腰,仲可以在這邊睇十幾家場子。
耀哥擔心你把握不住,這樣,以後由你罩的那些場子呢,就通通交給我們和聯勝去睇。
這家夜總會是你自己的,你鐘意繼續把生意做下去呢,也沒有問題,但是在場子裡開工的友仔友女,全部都要換成我們的人!”
煙鏟樂聞言,當即就了然。
和聯勝的人根本就是來找事的,要不然為了撈盲輝一個撲街仔,憑什麼鬨出這麼大的陣仗?
緩了口氣,煙鏟樂依舊耐著性子,想做最後的掙紮。
“大哥華,廟街這幾家場子,全憑我貨拆的好,那些大佬賞光,交給我睇的。
你一句話就要全部拿走,隻怕我和那些大佬不好交代!”
“那就是你的事情了,與我無關。
我隻知道你敢搖頭,今晚命都冇!”
“你不要欺人太甚,這麼搞,就是要砸我這群兄弟的飯碗。
隻怕我答應,我這些兄弟也不答應!”
泥人也有三分火性,煙鏟樂被逼急,當即也和阿華頂了起來。
阿華眉頭一挑,從吧台上跳了下來。
他從嘴裡取下香煙,一步步逼近煙鏟樂,冷不丁伸手,直接把煙頭摁滅在煙鏟樂的臉上。
“撲街!就是欺人太甚!
敢和我叫板,比比你的兄弟有沒有我多!”
隨著煙鏟樂的一聲慘叫,場子裡頓時騷動起來。
有和聯勝的愣頭青已經抽出抱在懷裡的砍刀,撇掉上麵的報紙,隻等阿華開口,就要動手劈人!
煙鏟樂堪堪後退幾步,臉上傳來一陣火辣辣的生疼。
這疼痛刺激得他腦也醒了,見到氣氛不對,趕緊高舉雙手,示意自己的馬仔不要輕舉妄動。
隻是他這場子裡十幾個馬仔,早已被嚇得和一群鵪鶉一樣,沒有哪個敢站出來當出頭鳥,老實的不行。
“大哥華好魄力,難得你一朝翻身,今天我認栽了!”
說罷煙鏟樂捂著被燙傷的麵孔,小心翼翼走到阿華跟前,低聲道。
“場子都交給你去睇,從今晚開始,我就離開廟街!”
能在廟街做拆家的,沒有不識時務的人。
他平素裡和那些社團的小角色小打小鬨,但自問自己還沒資格去頂撞和聯勝一整個堂口!
花幾十萬借兵曬馬,他也不是出不起。
但是說一千道一萬,他背後沒有字頭去撐,花再多的錢,也隻是鬨一個不好笑的笑話。
阿華笑了笑,拍拍煙鏟樂的肩膀。
“算你識相,命總算保住了!”
“那你現在可以帶和聯勝的兄弟走了嗎?”
“急什麼,這事還沒完呢。”
阿華推開擋在麵前的煙鏟樂,伸手指向了躲在人群中的火爆。
“是這撲街為難的盲輝?”
煙鏟樂回頭望了火爆一眼,看到火爆麵如死灰,微微朝自己搖了搖頭。
阿華沒等煙鏟樂回話。
“這個衰仔我要帶走,你同意,今天的事情就徹底兩清!”
“大哥華,用不著趕儘殺絕吧?俾兄弟一條活路走!”
“這麼說就是不同意了?”
阿華麵向煙鏟樂,旋即伸出右手向站在一旁的烏蠅招了招。
烏蠅會意,當即將自己握住的那柄砍刀遞到了阿華手中。
煙鏟樂喉結上下翻動了一下,最後悶著嗓子吐出一個字。
“好!”
“煙鏟樂!你個撲街!
見死不救,以後邊個兄弟還肯跟你,死啦,我死之前,仲要斬死你!”
煙鏟樂話音剛落,火爆便神經質般喊叫起來。
他從人群中跳了出來,就要去吧台的桌子下麵翻找砍刀。
不過圍在那邊的和聯勝馬仔眼疾手快,一擁而上,便把火爆按在地上!
隨後一陣拳打腳踢,不到幾個呼吸的時間,便把火爆打得不省人事。
阿華沒再去理會煙鏟樂,他一邊招呼人去抬火爆出門,一邊安排烏蠅去背躺在沙發上的盲輝。
不多時,整條廟街便看到烏泱泱的古惑仔穿街,在一群人的簇擁下,烏蠅背著盲輝走進了對麵的方榮記打邊爐。
“耀哥,看起來好像傷得不輕,要不要叫車送到醫館去先?”
烏蠅把盲輝放下,便朝坐在門口的何耀宗問道。
“知道還問?快去叫車!”
隻是盲輝微睜開雙眼,嘴唇囁嚅,伸手探向何耀宗,似乎想說些什麼。
何耀宗趕緊上前。
“嘴都起皮了,烏蠅,快去喂他喝點熱水。”
少少兩勺水喂進盲輝嘴裡,盲輝輕咳一聲,隨後伸手摸向了自己的衣兜。
片刻後,他用滿是血汙的手從口袋裡取出一支手表,顫顫巍巍遞向了何耀宗。
隻可惜表殼已經碎裂,上麵也散落著黑紅的血漬。
“耀……耀哥,小惠為了感謝你……買給你的……
隻可惜……開不了發票……”
何耀宗一把從盲輝手中接過那隻手表,攙扶著盲輝,緊緊握住他枯瘦的手掌。
“撲街,哪有細佬送大佬手表的,等你養好傷,我去給你買隻帶發票的!”
氣若遊絲的盲輝淺笑一聲,還想再說些什麼,卻看到何耀宗微微搖頭,示意他不要再說話。
此時廟街的路燈已經全部亮起,肥沙倚靠在一根燈柱下,煙抽了一支又一支。
好彩這群古惑仔沒搞出什麼事情來,但是他的心情也並不會因此好轉。
等到和聯勝的眾人在街頭依次散去,肥沙才抬起手看了眼手表。
已經是晚上七點過五分了。
丟槍的事情被張崇邦捅出去,他不知道自己接下來會麵臨什麼處置。
最好的結果就是調去銀樂隊吹喇叭,最壞的結果是被扒下這身警皮,仲有可能為此入獄。
無論哪一種結果,都是他無法接受的。
“沙sir,感謝你今番沒有搵我們麻煩。”
路燈下,何耀宗湊到肥沙的身邊,向他遞去了一支煙。
肥沙想了想,還是接住了這支煙。
“油尖區還真是龍虎地,每年都有細佬削尖腦袋出頭。
不過你不用擔心,以後我怕是沒機會和你打交道了!”
“什麼話呢沙sir,我哋遵紀守法,從不搞一些讓警隊為難的名堂。
以後還要勞煩沙sir多多關照。”
何耀宗說著將一個東西塞到肥沙的手中,肥沙定睛一看,當即感覺氣血翻湧,直奔腦門而去。
那是一支點三八手槍!
再細看槍的編號,確認無誤,就是自己的那支!
何耀宗也給自己點燃一支紅萬。
“西貢街的那群飛仔太不像話,居然敢在沙sir頭上動土。
我在垃圾箱旁邊找到了這樣東西,更讓兄弟好好教會了他們做人。
勞煩沙sir消消火,今天的報告幫我們寫好看一點。”
“好好好,油尖區的後生仔要是都像你這樣,那就天下太平了!
年輕人,如果你不是古惑仔,我現在都想和你燒黃紙拜兄弟啊!”
何耀宗隻是笑笑,擺手離開,留給肥沙一個瀟灑的背影。
正當肥沙喜出望外之際,掛在腰間的傳呼機忽然‘滋啦’一聲,隨後一道老氣橫秋的聲音從裡邊傳了出來。
“肥沙,你在搞乜鬼?
剛才監察部的人給我打電話,說刑事組的張崇邦爆料,你把配槍搞丟了?到底是怎麼回事!”
肥沙捧起自己的點三八放在嘴邊親了一口,隨後一手抓槍,一手拿出傳呼機,摁下傳呼按鈕。
“張sir,我都不知道那個張崇邦在胡說八道什麼!”
“他確實有說,看到你鼻青臉腫,槍袋裡沒有配槍!”
“他說你就信啊?我把槍塞在褲襠裡打鳥不行?”
“好端端你把槍塞在褲襠做什麼?”
“沒什麼,我看到張崇邦這個撲街膈應,怕忍不住拔槍打死他!”
傳呼機裡沉默了半響,接著肥沙上司乾咳一聲。
“肥沙,這種事情不要在這裡麵講,既然沒事,我會向監察部反應的。”
“什麼沒事?我仲要向監察部門反應,告張崇邦這個撲街誹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