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八點五十分,在獄督訓完話之後,囚犯們勞役的時間正式開始。
海崖上方的工區,水火帶著幾個獄友盯著大頭,一直在伺機而動。
直到日上三杆,快要到晌午放飯的時候,兩個督工的獄警實在熬不住,決定去下方的石坡食支煙,涼快涼快。
這裡三麵都是四五十米高的海崖,隻有上山一條工道。
除非這群囚犯想不開,打算提前下去賣鹹鴨蛋,不然實在沒有什麼好盯的。
水火找準了這個機會,當即給幾個同伴遞了個眼色。
一群人放下手中的活計,不約而同地拿起鐵鍬,鐵鎬,扁擔等家夥,麵色不善朝大頭走來。
“大頭,他們來了!”
大頭的獄友有些緊張,出聲提醒道。
一陣濕鹹的海風吹過。
大頭往坡下張望了一番,那邊並沒有獄警和喪豪他們的蹤影。
旋即大頭臉上浮現出一抹釋然,不由自主的握緊了手中的鐵鏟。
“不乾你的事,滾一邊去!”
水火已經帶人逼近大頭身邊,迫走了他的這個獄友。
言語間,他已經帶人將大頭圍在了崖邊。
大頭將鐵鍬橫在身前。
“來呀,看看誰先死!”
水火的嘴臉泛起一絲陰濕的笑容。
“你嘴仲硬!
我勸你自己體麵一點,從這裡跳下去,要是不死,你和我弟弟的事情一筆勾銷!”
“跳啊衰仔!再磨嘰打斷你的腿啊!”
大頭的手心已經開始冒汗,他下意識朝身後的懸崖看了一眼,下麵海浪翻湧,暗礁嶙峋。
跳下去必死無疑!
水火見狀,也不想再拖延時間。
大手一揮,便準備讓自己的同伴送大頭一程。
“撲街!你哋搞乜野?!”
一聲暴喝嚇了水火一跳,回頭看去,卻發現來的不是獄警。
喪豪帶著十幾個好手,正快步從坡下趕來。
大頭頓感氣血上腦,一種劫後餘生的快感湧上心頭。
“喪豪,這是我和他之間的事情,不關你的事!”
見喪豪來者不善,水火已經打消了向大頭下手的念頭。
不說自己在監倉裡鬥不過他,單是喪豪向獄警爆料,他這輩子就要把牢底坐穿。
“誰說不乾我的事?”
言語間,喪豪已經帶人來到了崖邊。
他直接奪過水火手中的家夥,冷笑道。
“從我拜入號碼幫第一天起,我大佬武哥就教導我,收咗彆人的錢,就要替彆人辦好事!
有人托人照顧好大頭,你卻想讓他死,這不是讓我很難做嗎?”
喪豪說罷看向水火身邊的幾個細佬。
冷不丁吼道:“看乜看?傻乎乎站在這裡做乜嘢?
你們也想被一起丟下去?!”
“喪豪,你……我警告你不要亂來!!”
水火情急,知道喪豪動了殺心,匆忙開口大喊。
不料喪豪隻是輕蔑一笑,左手將奪過來的鐵鎬頓在地上,另一隻手拍了拍水火的臉頰。
“叫你老母,那兩個盯班的早被我打發去山下等放飯了,你叫破喉嚨,也沒人上來搭理你!”
水火頓感心都涼了半截,他跌跌撞撞後退兩步,麵如死灰地看向幾個同伴。
“你們走先,不乾你們的事!”
“水火哥!”
“走!!”
打發走幾個同伴,水火瞪大眼睛站在喪豪的跟前,大有一副同歸於儘的姿態。
喪豪笑意更甚。
“不錯,有情有義,不過今天你把戲演的再靚,也是非死不可!”
撲通——
水火直挺挺地跪低下去。
他仰頭望著喪豪,用帶著哭腔的聲音求饒。
“冇啊豪哥,你俾我條活路,以後我再也不搵大頭的麻煩!”
“屌你老母嗨,本以為你是條漢子,沒想到也是個蛋散貨色。
你真是讓我覺得惡心,兄弟們,抬他起來,送他下去遊水!”
喪豪一腳將水火踹翻,隨後裝模作樣看向大頭。
“大頭,一會獄警問起,就說水火熬不住想要越獄,自己跳下去摔成一堆爛泥,知唔知啊?”
大頭慎重點頭:“我知!”
此時的水火已經被人架起,強拖著就要往懸崖那邊走去。
水火拚命掙紮,同時大喊。
“冇,冇啊豪哥!
大頭,不是我要搵你麻煩,是大佬b知道你要打翻供官司,托人讓我掛咗你!
你不要為難我,大不了你和我細佬的事情一筆勾銷了!”
大頭猛地一怔,與此同時,喪豪也大笑著拍了拍手。
“行了,放這撲街下來!”
在水火如同一條死狗般被丟在碎石堆上之後,喪豪轉身拍了拍大頭的肩膀。
“有人找到武哥,托我辦這樁事情。
現在該問的都幫你問出來了,剩下的就不乾我的事了。”
此刻大頭聽不進任何的話語。
他隻是握著鐵鍬,快步走到水火跟前。
“你再講一遍,是誰買通你來害我?”
水火心有餘悸拍了拍胸脯:“大佬b啊,當初你這麼拚為他賣命,到頭來他卻想讓你死,我都為你感到不值!
啊……”
“撲街!”
水火話音未落,情緒破防的大頭便橫起一鐵鍬,重重拍在水火的腦門上。
直打得他腦門汩汩冒血,整個人一陣暈厥。
喪豪趕緊上前奪過大頭的鐵鍬,而後一腳踏在水火的胸口。
“稍後獄警問起,知道該怎麼回答?”
“知……知道,挑工的時候被碎石砸到頭,我自己會申請去醫務那邊養傷。”
“知道就好。”
喪豪丟掉手中的兩把鐵鍬,而後看向大頭道。
“走了,下去食飯!”
……
下午四點,何耀宗守在和泰茶樓,準備替龍根引薦即將要拜門的阿華和烏蠅。
這兩人還是深受何耀宗好感的,在他看來,留在自己身邊做事的人呆點,傻點沒關係,最要緊的是足夠忠心!
更何況阿華身手夠犀利,腦子也還算好使,隻是為人愚忠了些,遇事不懂變通罷了。
這種人,何耀宗樂意把他留在身邊,送他一場富貴。
鈴鈴鈴鈴……
手提電話的傳呼音響起,何耀宗摁下接聽鍵,是龍根打來的。
電話那頭響起了熙熙攘攘的碰牌聲,顯然龍根正紮在麻雀館裡,和一眾街坊打牌。
“阿耀,你說興發街有兩個細佬要過來拜門,這件事情我知道了。
但我今天手氣旺,實在脫不開身。
這樣,敬茶和遞拜門紅封這些都免了,你直接去找吉米仔,我已經和他打過招呼。
到時候按照他們在敬義社的身份,依次在海底冊上麵落名就行。”
“那就多謝阿公照應了。”
掛斷完電話,何耀宗籲了口氣。
有龍根這樣一個大佬,確實挺讓人舒心的。
隻要不去煩他,該交的數交到他手中,龍根是非常樂意做一個甩手掌櫃的。
這世間的情緒仿佛是守恒的,有人開心,就會有人難受。
大佬b此時坐在陀地的賬房內,聽著爛命華的敘說,表情如喪考妣。
“你是說,大頭翻供根本不是懲教署自查,而是有人授意的?”
爛命華低下腦袋,他剛才把大嶼山發生的事情都和大佬b講了一遍。
知道這種情況下,大佬b隨後都會發火,當下還是保持沉默,默認了為好。
大料大佬b這次確實出奇的平靜。
他隻是朝著爛命華擺了擺手。
“我知道了,你出去先。”
爛命華還想再多說些什麼,但見到大佬b的臉色愈發難看,當下識趣的閉上了嘴,悻悻離開了賬房。
等到他把賬房的門合攏,大佬b忙不迭起身,抓起賬房的座機,手忙腳亂的撥通了一串號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