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少卿也是到了才知道,鄭玄成設宴款待他的地方竟然是在其府上。
這可是要關係極其親近才該有的待遇,而兩人交情完全沒到這地步。
他心裡冷笑一聲,在鄭府管家的殷勤帶領下闊步進了大門,宅子占地很大,穿過天井和正廳後是一個由亭台水榭與各式假山奇花構成的花園。
光從這諾大的宅院和其中往來穿行不停的家丁丫鬟,就能看出靖安衛權勢之盛,一個負責一縣之地的百戶便能有如此家業,亦敢有如此排場。
鄭玄成就在位於花園池塘中間的一處涼亭裡擺下了宴席,除了他和白日見過的陳忠義跟許誌勇外,還有一個穿著青衫,相貌儒雅的中年男子。
不等管家通報,遠遠看見裴少卿的四人已經停下交談起身相迎,作為主人的鄭玄成走在最前頭,笑容燦爛聲音爽朗的說道:“哈哈哈哈,今日寒舍能得裴公子這等貴客大駕光臨可真是蓬蓽生輝啊,舍下簡陋,如有招待不周之處還望海涵,快請上座。”
“鄭大人客氣了,我不挑。”裴少卿不鹹不淡的回應了一句,接著就大步躍過四人毫不客氣的一屁股坐在了主位上,然後抖了抖袖子反客為主招呼他們,“還愣著乾什麼,都坐吧。”
鄭玄成此前就從未遇到過如此狂妄無禮之人,深吸一口氣壓下心裡的惱怒,招呼另外三人一起坐下後指著儒雅中年介紹道:“裴公子,這位是本縣的父母官王縣令,他得知您要幫助縣衙剿滅鳳凰山馬賊,今夜特意前來替全城百姓敬您一杯以示感激。”
“見過裴公子。”王縣令見禮後舉起酒杯一臉慚愧的說道:“我身為縣令本有守土安民之責,可奈何心有餘而力不足,隻能求助於靖安衛,裴公子初來乍到就勇擔剿賊重任,真不愧為王侯之後、將門之種啊!這一杯我替全城百姓敬謝公子的活命之恩。”
話音落下,他仰頭一飲而儘。
“好說!”裴少卿也舉起麵前丫鬟剛斟滿的酒陪了一杯,將酒杯砰的一聲重重放在桌子上,一擦嘴豪情萬丈的說道:“區區山賊而已,且看我手到擒來,本公子這次來通州就是要乾出一番事業給我父親看,正好從這鳳凰山馬賊開始,先拿他們練個手。”
“公子好氣魄!我看公子此次出京恰如猛虎出籠,必能大展身手。”
“是極是極……”
眾人一陣天花亂墜的吹捧,而裴少卿也微眯起眼睛露出受用的神色。
“既然如此,不知公子打算何日剿賊呢?”王縣令一臉關切的問道。
裴少卿毫不猶豫脫口而出,“就在明天!明早我一上任便立刻帶人出城剿賊,免得多拖一天就多一名無辜商賈遇害,早些還百姓一個清淨,匪首許元慶必定看不到後日的太陽!”
鄭玄成四人對視一眼臉上都浮現幾分笑意,知道這事已經成了一半。
“我祝公子旗開得勝。”鄭玄成高高舉杯,飲完酒後皺起眉頭吞吞吐吐的說道:“不過山賊人多勢眾,為了萬無一失,我明日多派些人協助。”
說完他又此地無銀三百兩的補充了一句,“當然,我可不是懷疑公子的本事,隻是獅子搏兔亦儘全力。”
“不必!”裴少卿大手一揮,如他所願的說道:“明日我隻帶手下緹騎和護衛即可,今日那群馬賊意圖襲擊本公子已然被我重創,我看他們也不過如此,又何必多費人力物力呢?”
“這……”鄭玄成眼底深處閃過一絲戲謔,裝模作樣的猶豫了片刻後沒有再勸,而是再度舉杯,“既然公子有此信心,那我祝公子馬到成功。”
“祝公子馬到成功!”另外三人也是紛紛舉杯,一臉鄭重的高聲說道。
裴少卿誌臉上得意滿,好似已經剿賊得勝了一樣,哈哈大笑,“你們在城中備好慶功宴等我歸來即可。”
接著又環視一圈,有些不滿的挑眉說道:“鄭百戶,今晚就我們幾個大男人乾喝的話未免有些無趣了。”
“哈哈哈哈,公子且放心,我已有安排。”鄭玄成早就知道此人是個色中惡鬼,了然一笑起身拍了拍手。
下一秒,亭子對麵閣樓的窗戶大開出現幾名彈奏樂器的女子,伴隨著絲竹之聲響起,一群妝容精致、身段婀娜的妙齡少女宛如翩翩蝴蝶入場。
月色正好,微風習習,伴隨著動聽的樂曲,美人起舞佐以美酒,正是良辰美景好時光,奈何下一秒裴少卿打破了這美好的畫麵,他神色不滿的說道:“她們跳舞怎麼還穿著衣服?”
鄭玄成四人聞言皆是目露驚愕。
有可能是各地習俗不同吧,他們這邊的舞女跳舞都是穿著衣服跳的。
見裴少卿一直盯著自己,鄭玄成隻能硬著頭皮說道:“公子請稍等。”
他轉身向那群舞女走去,一番交涉後談妥了條件,十多名舞女含羞帶怯的緩緩褪去了衣物。
“哈哈哈哈,這樣才對嘛,在場都是君子,正該如此坦誠相待,接著奏樂、接著舞!”裴少卿撫掌大笑。
隨著曲子重新響起,舞女們也紅著臉再度起舞,舞步輾轉騰挪,時而輕柔似微風拂麵,時而猶如海浪翻湧,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帶給人極大的心裡衝擊。
“有辱斯文,真是有辱斯文。”王縣令低聲喃喃自語,不停給自己灌酒。
此時此刻,不管在場幾人心裡是怎麼想,臉上又是什麼表情,但是身體卻都已經很誠實。
裴少卿看得津津有味,將無良紈絝的形象貫徹到底,大笑著起身跑向舞女們,“來來來,我們一同共舞。”
他還有點緊張呢,這是頭一次裝玩胯子弟,也不知道演得像不像啊。
看著裴少卿上前隨波逐流、與蝶共舞,在場眾人已經徹底麻了,難道京城的上流社會都玩得那麼下流嗎?
“啊!公子不要,羞死奴家了。”
“哈哈哈哈,乖,讓我康康。”
裴少卿鶴立雞群左擁右抱,手到禽來引起陣陣嬌呼,他一開始還隻是裝的,但後麵發現自己完全不用裝。
本色出演,樂在其中。
不過因為還要提前為明天“剿賊”的事做些布置,所以淺嘗輒止,跟舞女戲耍一翻後,他就以今日舟車勞頓想早些休息為由放下酒杯起身告辭。
鄭玄成今晚也要為明天的計劃做些布置,所以便順勢安排管家送客。
目送裴少卿離去,鄭玄成臉上的笑容逐漸消失,狠狠的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呸!真是個下流的東西!”
他也好色,但平常都得是等天黑了關起門來,哪像裴少卿這樣在彆人家讓舞女脫光衣服陪他嬉戲玩耍的。
“太荒唐了,京城的官宦子弟都這德性嗎?”陳忠義不可思議的道。
王縣令咳嗽一聲,用不確定的語氣說道:“大多數人還是要臉的,也正是裴少卿如此肆無忌憚,才會敢在眾目睽睽下打死宛貴妃的愛侄吧。”
“弄死這混賬東西都算是為民除害了。”鄭玄成又呸了一口,看向許誌勇說道:“你帶上重禮立刻連夜出城去見許元慶,務必要跟他談妥。”
“是!”許誌勇點點頭沉聲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