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體小說 > 曆史軍事 > 冒姓琅琊 > 第282章 二郎真君

第282章 二郎真君(1 / 1)

推荐阅读:

“你說什麼?!”

勒羅羅緊盯王揚,王揚含笑不語。

勒羅羅冷笑道:

“兩位哈耶看著我長大的,待我如親兒一般!族中大小事務都手把手教我!我能做少鯫耶,住九頭帳,全靠兩位叔叔扶持!叔叔們待我恩重如山,我敬兩位叔叔亦如親父!何來擺脫挾製之說?莫說叔叔們沒有挾製我,便是真挾製了,我也不會起什麼擺脫的念頭!如果你想挑撥我們的關係從中漁利,那我勸你死了這份心!”

王揚笑著搖頭。

勒羅羅冷聲道:“你是不信我的話嗎?”

王揚看著勒羅羅,露出幾分玩味的笑意:

“我是覺得你挺有意思的。明明不想呀突突叉,卻偏要做出呀突突叉的樣子。明明聽了歸附的條件後,便已經暗中生了借用歸附之機,擺脫掣肘的念頭,現在我把話挑明了,你反而不認賬了。哦,這是為了探我消息來源”

勒羅羅大驚,猛地直起身,看著王揚,如見鬼魅:

“你,你,你,是山中精怪變的嗎?”

王揚笑道:“人心之幽,勝於山精百倍。我要是精怪變的,不早被你騙得團團轉了?”

勒羅羅目光釘在王揚含笑的臉上,仿佛想看清這藏在笑容背後的東西,看了一會兒後塌下肩膀,坐回原位,眉頭擰成個死結,低頭想了想,又重新看向王揚,心有不甘地問道:

“你能告訴我,你是怎麼知道左右哈耶挾製我?又是怎麼知道我要擺左右哈耶挾製的?此事很少有人知道,包括勒瑪在內,柳憕那小子就更不可能知道了。族人們都知左右哈耶待我如親子,而我視左右哈耶為親父,除非漢廷有能力把耳目安插到我親信中”嘎咧,不過真安插到我親信中了吧

我是怎麼知道的?

我當然是現在知道的呀

探察人心之術,譬如垂釣。釣魚用餌,釣心亦然。

或留遺漏,待其補充。或言錯謬,引其反駁。或設激辯,探其深淺。或借風聞,試其喜惡。有時反道而行,可驗本誌;有時佯信其偽,可觀懈時。有時故示三分真,能誘十分語;有時故存一點疑,可破全部虛。

是故善察者不迫,善釣者不爭,得魚在忘筌,察心在無聲。

王揚之前聽柳憕說勒羅羅“親政”之後,有什麼事還需跟左右哈耶“商量著來”,便留了心思。雖然根據柳憕的說法,這個勒羅羅很聽兩個哈耶的話,聽起來像是倚重信任之意,不過當主少國疑之際,“商量”二字,最堪玩味。

若是少主為穩人心,倚信老臣,這也是常理,但若事事聽從,那就不是老臣,而是權臣了。不管這個權臣是不是要取而代之,但凡是真想做人主的,心中能無芥蒂?

並且勒羅羅漢話說得如此之好,在外人麵前卻又極力偽裝,說流利漢語之前必遣出帳中侍衛,其最開始擺出的粗莽模樣甚至包括呀突突叉的戲碼,針對的也許不僅是王揚一人。如果是這樣,那他防的是誰?

所以才有了王揚下餌一試。勒羅羅雖極力否認,但那番話說得太急、太滿、太刻意,反倒露了馬腳,更加印證了王揚的猜測。並且聽他自己說,他能做少鯫耶,住九頭帳,“全靠兩位叔叔扶持”,這或許就是他偽裝真麵目的“成果”。老鯫耶纏綿病榻十幾年,倘若勒羅羅顯出精明強乾的樣子,恐怕未必能順順當當地住進九頭帳(親政),或許在左右哈耶的眼中,勒羅羅很好控製並且容易對付,所以才會有所謂的“扶持”。

王揚當然不會告訴勒羅羅這是他“釣”出來的,而是一笑道:

“這個我不能說,你就彆難為我了。現在重要的是,你到底想不想做真正的鯫耶?”

勒羅羅看著王揚,驚疑不定,目光在王揚臉上來回逡巡,沉默半晌後道:

“你有什麼辦法?”

剛問完便馬上補充道:“如果你們漢廷想借此事插手我部事務,那我告訴你,我寧願被自己家人挾製,也不會開門放狼進來!”

王揚不屑一笑:

“誰有空介入你部事務?你給多少錢啊?我這就是為了達成談判,允你一個條件,而這個條件也是你心中想好了的,不如直接說出來,何必探我意圖?”

勒羅羅緊盯王揚的眼睛:“我想好了什麼?”

“你想好的不就是歸附之後,必有朝廷冊封,要是朝廷連少鯫耶也一起封了,那你這位置便不再隻是族中擁立,更添了層天朝認可的名分。這樣即便左右哈耶生了異心,想要有什麼動作,那也不得不多層顧慮。另外,有了朝廷在背後撐腰,你將來繼鯫耶之位,也能坐得穩一些。如此一來,既借了朝廷的名和勢,又不損你汶陽半分實權,豈不妙哉?”

圖攝自譚其驤《中國曆史地圖集》第四冊,線是我畫的,那紅色的區域就是荊州,藍色的圓圈處就是汶陽蠻所在

(接上圖說明:紅色疆域之北也就是荊州之北,就是大片長條淺綠(紅色之內是深綠)的地帶,都是南齊的地方,我用黃線做了分割,黃線之西是梁州地界,黃線之東是雍州。雍州再往上便和北魏相接,那條畫黑線的地方就是北朝疆域的一角。其實隻從圖上便能推出很多東西來,可以和書中的幾處伏筆相印證,感興趣的小夥伴可以重讀第一百五十五章《謀逆》、第一百九十七章《在陣中》和第二一十八章《雙狐鬥》,除了這三章之外,還有幾處分散的,就不一一說了。還有這圖本來拍得極高清,硬是壓縮幾次壓模糊了才能傳,也是服了,這也是我很少上圖的原因,因為既麻煩又掃興,對,上次我上了一張古籍的照片,後台直接給我刪了)

勒羅羅自見王揚以來,隱藏偽裝的心思數次被王揚點破,再生不起狡獪周旋之意,歎了口氣道:

“君若是生在汶陽部,我少鯫耶的位置,願拱手相讓。”

王揚聽聞此言,麵現憂色,皺眉道:

“就我愛喝山漿子這個勁兒,怕是坐不穩你的位置吧?”

兩人對視一眼,然後哈哈大笑。

笑過之後,氣氛明顯融洽了很多,勒羅羅也不再虛與委蛇,機心試探,坦白說道:

“隻要漢廷冊封我,並且永遠支持正統的鯫耶繼任,絕不承認叛逆,同時嚴守六不之約,刻碑立盟,那遊說的事就由我來辦。”

王揚故作沉吟,片刻後,鄭重說道:“好,我答應你。”

勒羅羅的眼神突然變得鋒利如刀,瞳孔深處似有幽火燃燒:

“你我擊掌為誓,背誓者不求山神誅,不勞天雷擊,吾親執骨刀,不計代價,剜爾心以祭槃瓠神。”

王揚也算見過大風大浪,但此刻仍被勒羅羅的眼神懾得心下一凜,仿佛這不是沒有任何約束力的空言,而某種滲入彼此血脈之中的古老詛咒。但光詛咒我一個也不合適吧?

“好,你若違誓,我必親我必親派人執長槊,不計代價,洞爾心以祭二郎真君。”

“二狼真菌?”

“一位很厲害的神,說不定跟你們的槃瓠神還認識。”

“好吧”

兩人正色莊容,擊掌三下。

擊掌畢,王揚補充道:“還有一點,通商之後,每筆交易,要交一筆交易稅,百分收四——”

勒羅羅瞬間急了,神色一厲:“六不之中有一條便是不征稅,你敢背誓?”

“誰背誓了?六不中的第四條是不征賦稅!《鹽鐵論》雲:‘古者之賦稅於民也,因其所工,不求所拙,農人納其獲,女工效其功。’所謂不征賦稅指的是田租、人口稅這類強征稅,交易稅是伴隨交易產生的,不交易就沒稅,但隻要交易滿萬錢以上,就得出交易稅,又名‘散估’——”

勒羅羅斷然拒絕:

“我不知道什麼鐵鹽三姑的,說好不交稅就是不交稅,你們漢人最會玩文字把戲,今天說‘交易稅’,明天說不定又弄出什麼‘帳篷稅’、‘酒肉稅’——”

“絕對不會!這是唯一的一項稅,便是我們在齊地內買賣交易,也有此稅,士族亦不能免。”

“士族想交便交,我們又不是士族,我們不交稅。”

勒羅羅隻是不肯。

王揚道:“那這樣,這百分出四的稅,我給你承擔一半,我出兩成,你隻要出剩下的兩成就好。”

“你?”

“不錯,我將建成第一家大批大量收你們貨物的貨棧,名為萬山貨棧,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

王揚若有深意地看著勒羅羅。

勒羅羅不由得坐正了些許,問道:“意味著什麼?”

“我是金主。”

勒羅羅:

——————

注:天朝用法早已有。晉滅吳時,孫皓遣使歸降說:“敢緣天朝含弘光大,謹遣私署太常張夔等奉所佩印綬,委質請命,惟垂信納,以濟元元。”(《三國誌·孫皓傳》)

最新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