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得有點糙,有幾個細節還要調整,大家等早上沒這行字了再看會比較好>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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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李二人既走,許老夫人與一乾人等還停在原地,卻早有一群人躲在茶鋪當中,將當前發生事看了個正著。
其中一人正是那文寨主。
他換了身不起眼布衫,頭服渾裹,上衣皆襦,下頭著褲,腳下踩著麻鞋,看上去同路上其餘擔菜農人並無區彆。
“寨主,他們走了,咱們追不追的?”
一名手下匆匆進門,湊到他那一桌麵前。
文寨主卻是安坐於木凳上,擺手道“不急,這一路虎子幾個已經踩點過七八回,這二人此刻出發,多半會在林頭鎮上歇息。”
“林頭鎮有人守著,等我們到了,自有人帶路,二十來號弟兄半夜摸得進去,亂刀一剁,管你什麼武藝,全都成了肉泥。”
“要是這兩個腿腳快,隻怕要撞到兔子尾落腳。”文寨主說著話,把桌麵上一個長條狀布包抓在了手裡,“兔子尾那一處更不用操心,虎子他們已經埋伏多日了。”
有人突然問道“當真去到兔子尾的話,要是跟那一家撞上了怎的辦?”
他掰起了手指,數了幾根,道“恰好就這兩天功夫了。”
這一回都不用文寨主說話,便有人幫著作了答。
“那不正好麼!兩樁並做一樁,正好一把火燒個乾淨,我們也省力!不用再想法子半途收拾死人。”
此人把麵前粗碗中剩的酒一口吞了,砸吧兩下嘴“這大雪天的,地硬得很,不好挖,左近又少山林,就怕扔得不好叫人撞見,還要費事再殺埋一個。”
又道“那姓傅的也是囉嗦,還要什麼殺一個留一個,看過我們兄弟相貌,怎的還能留!”
“聽說是要留那個女子性命罷?人都進衙門了,還惦記著女人呢!”
“誰去理他,一刀都剁了乾脆,留了她性命,還要一路帶得出來,怕是要了我們性命!”
這人開了頭,便有人跟著抱怨起來,道“這一票乾得真他娘辛苦,早曉得在咱們地頭上就把人劫了,好過追來此處城裡,憋足一二十天,同龜孫子一般,受這幾個的鳥氣!”
“當初我便說動手,也不曉得是哪個,嘴巴倒是說得響,說什麼官兵就在路上,又說什麼狄人要來,那樣肥的羊,都到眼前了,色色也準備好了,不敢動手不說,還嚇得一寨子上上下下躲了好幾日,眼下早過了日子,哪裡有什麼狄兵?莫說狄人,便是官兵的毛也不見一根!”
此人還要抱怨,忽得聽得身旁一陣粗咳,轉頭一看,文寨主咳了一口濃痰吐在地上。
一時眾人都不敢再囉嗦,全把嘴巴閉上。
而文寨主清了嗓子,也不喝麵前滿碗酒水,隻拿一旁茶杯潤了一口。
他眯著三角眼,遠遠看著外頭被人群遮掩,逐漸遠去的兩騎,道“吵嚷什麼,該你吃的肉,又不會跑,今次不就追上來了,還白送幾個官差把柄到我手裡。”
“往後隻要拿來說事,不管姓趙的,還是姓劉的,另有那姓傅的,還不是任我們搓圓搓扁。”
旁邊幾人哈哈笑,連道恭喜不迭,卻有一人表情不太好,道“叫我說,官府裡頭的,沒一個說的話靠得住,今次咱們是幫了那姓趙的,但他眼下求到我們頭上,自然好說,要是給他把屁股擦乾淨了,怕是掉頭就要來收拾我們……”
又道“畢竟他們是官,我們是賊,要是那幾家借口捉盜,遣了官兵來山裡捉人,這虧卻要吃大發了……”
文寨主把手中那粗茶杯“咚”的一聲扣在桌上,哼道“我也不是吃素的,真敢動手,就看是官兵腿跑得快,還是我這刀快!”
一麵說,把手中布包捉得起來,架在腰間。
他站起身來,等再見不到趙、李二人背影,才道“走兩個先去追,不要叫那姓李的察覺了!”
又吩咐其餘人道“把吃飯家夥都帶上,在後頭綴著,走了!”
……
外城,趙明枝隻比李訓落後半個馬身,很快跑了二三裡地。
等到人流變少之後,李訓卻並不快馬前行,而是在路旁尋間茶肆停了下來,將馬綁好,招呼趙明枝進屋中坐下。
他把行李放在一旁條凳上,叫了小二過來點一盆羊湯,又要兩斤烙餅,本還要點小菜,畢竟路邊小肆,東西不多,最後隻端上一碟子花生米同醃菜。
等羊湯同烙餅上的當口,李訓問道“你早間吃了什麼?”
趙明枝奔波一早,雖已十分疲累,卻也做好趕路準備,哪裡料到此刻還能稍作歇息。
她一落座,便有些昏昏欲睡,腦子也慢了起來,突然聽得這樣一句,竟被問倒。
早間見得李訓被抓後,她當即脫身許家,另又做後續打算,從頭到腳都在計算時辰,哪裡還記得什麼早飯。
而李訓見得趙明枝表情,哪裡還有不知,便道“來不及吃麼?”
趙明枝慢慢回想,總算道“好似吃了……等人的時候,在衙門對麵的茶樓裡吃的點心。”
隻當時便未嘗出滋味,眼下更不記得桌上擺了什麼。
不過既是提及這個,她腦子裡倒忽然記起一樁事情,忙從袖子裡尋了一番,掏出一小包帕子裝的東西來,放在桌上,道“正好留了些,本以為二哥當真進了大牢,還想著我要是能跟著平安鏢號一同進去,正好偷偷給你填個肚子——好過空餓著。”
說完,把那一個小包打開。
茶樓裡的糕點本就做得精細些,經這一路折騰,此刻早已東塌西倒,不成樣子。
趙明枝正要送到李訓手邊,見得當中糊塗模樣,隻得罷手,自嘲一笑,道“一時把它忘了個乾淨,估計不能吃了。”
而李訓看了那糕點一眼,卻是忽然道“菜還未上,正好餓了,拿來我嘗嘗。”
一麵說,一麵伸出手去。
這茶樓桌子是為方桌,趙明枝同他各占相鄰一邊,聽得發話,倒也沒有多想,把那糕點輕輕推了過去。
一接一送之間,兩人各自手指在桌上短暫一觸。
趙明枝指尖冰涼,瞥眼一看,卻見自己指尖正碰到身旁人指腹。
她下意識抬起頭,同李訓眼神撞上。
木桌不過方寸大小,自然挨得緊。
趙明枝早知麵前這李二哥相貌生得甚好,也看驚過一回,但此刻離得實在太近,正正對上那一雙湛亮眼眸,又有極為好看五官,竟是又一時入迷。
本來朝夕相對幾日,她自覺已經有些習慣,隻今次那李訓看過來時把原本鋒芒儘數收斂,反倒另有一種睥睨從容神態,招人得很。
畢竟見慣美人,況且凡事可一不可再,趙明枝這一次回神快了許多,回以一笑,問道“味道如何?”
李訓先用筷子去搛,因夾不動,反而落下不少碎屑,便拿起桌麵茶水把雙手仔細洗淨,用手拈了一塊,慢慢吃了,方才同趙明枝點頭道“不錯。”
然而吃了兩塊,他卻把那帕子四角包起,放在一旁,又從懷中掏出一個小包,放在桌上,道“我先前同明奉討的,你收起來罷。”
趙明枝見那小包比成年男子拳頭還大,外頭是灰粽粗布,無論形狀、顏色,都十分眼生,不免詫異問道“這是什麼?”
李訓把那小包往她麵前又推了推,道“打開看看便知。”
趙明枝依言收下,先將外層粗布打開,當中卻又裹一層靛青布帛,再其中東西就十分眼熟——正是她早間送出的那隻香囊。
“這……”她一時愣住,問道,“二哥,這不是我給平安鏢號的……”
李訓頷首道“點一點,看少了什麼沒。”
趙明枝拉開香囊束帶,因見這茶鋪中並無旁人,便是主人也正在後頭燒湯,而屋外並不見半個行人,隻有馬匹嚼草聲,鼻息聲,索性將那香囊往桌上一倒。
隻聽幾聲鈍響,金餅、金條,另有幾塊核桃大小金子,俱都落在桌上。
她忍不住道“東西一樣未少,隻……二哥將來要如何答謝?其實還不如先把這一點金銀給過去,好過再多欠人情……”
李訓點頭道“說得很是,我已叫人記在賬上,屆時必定單獨分彆做獎,隻這香囊畢竟是你隨身之物,不好落到外人手中。”
趙明枝這才恍然,再去看那香囊,道“其實倒也不算我隨身之物——是我家中手下帶的,因怕我要用銀錢時多有不便,才特地給我捎在身上。”
李訓微微一怔,卻是道“既如此,你此刻給得出去,將來去京兆府哪裡還有得用?新到一處,萬事待辦,隻收下便是。”
趙明枝便不再囉嗦,把麵前赤金收回香囊裡,重新將那粗布包好了,收得起來,複才從一旁行李中翻了半日,取出一樣東西來。
趁著左右無人,她也不做矯飾,把那物什放在李訓麵前,道“給二哥的——我隨身收著,總怕丟了,雖不是什麼好東西,畢竟此刻窮困得很,等到京兆府,萬事待辦,還要此物來救。”
那東西圓圓的,一落到桌上,便開始滾動起來。
——原是一枚雞蛋大的明珠。
“是南珠。”趙明枝道,“比起旁的好帶些,隻是想要換銀子卻不知麻煩多少,遇得不好,還要被人騙去——我也無人可信,索性給二哥罷……”
李訓伸手按住這價值連城珠子,忽然道“既是你心意,我也不推脫了,隻前次已是說過,等過些時日到了京兆府,先不用著急去尋你那一門親,我……”
他停頓一息,又道“我府上空著,正好給你住下,另有從人可供指揮,你置產也好,買地也罷,或是找鋪子,城中總比下頭縣鎮繁盛些,想要做生意也便宜,送信回家,再去接那父母兄弟過來更不必說。”
“另有城中也有我鏢局,你甚時有人要護送,如若不放心,從京兆府裡挑些鏢師出來,持你書信去接人,如何?”
趙明枝再無猶豫,當即點頭,笑道“二哥不推我的珠子,我也不推二哥好意——既如此,等到了京兆府,就要多添麻煩了。”
李訓卻是道“也無多少麻煩,隻你若得閒,府中空著,多少幫忙照料一二——那宅子置了雖有幾年,我住得甚少,實在抽不出空來打點。”
他口中說著,把那明珠納在手裡,又去摸那行李,眉頭卻微微皺起。
趙明枝倒是猜出一二分,於是從懷中取了一隻小小香囊來,隨手打開遞了過去,道“放在此處罷。”
又笑道“這卻是我隨身之物了。”
李訓聽毫不客氣伸手接了,先把圓珠放進去,複才低頭去看。
果然這香囊同方才那一隻全不相同,隻有嬰兒拳頭大小,外層四經絞羅,有印金敷彩雲紋圖案,下綴金絲流蘇,不到半個巴掌大的地方,正麵繡荷花,背麵繡含笑花不說,還有兩隻小小蝴蝶點在花上,姿態各異,其中繡技可見一斑。
趙明枝見他在看,便拿手一指那香囊,道“有一處是我繡的,瞧見這蝴蝶了嗎?”
李訓點頭。
那蝴蝶十分精細,隻有瓜子大小,但栩栩如生。
趙明枝卻自偷笑,又道“二哥竟是信了?兩隻蝴蝶翅膀上都有一針是我繡的——我那手藝,也隻能繡個一針兩針了。”
她還待要說,眼見店主從後頭出來,端一盆大大羊湯,又有他那渾家抱了許多烙餅出來,便不再多話,盛了湯自家慢慢吃飯。
而李訓捏著那入手尚溫香囊,卻不放在行李當中,而是隨身帶好,複才低頭吃餅喝湯不提。
兩人先後吃完,隻稍作歇息,便上馬而行。
這一回出發時雨雪已停,跑到一半,又有依稀小雪,隻是風雪不大,也不阻礙行程。
兩人一人二馬,中途無歇,眼見夕陽半落,天邊半黑,李訓本在前方,此刻卻慢慢止住疾馳速度,回身同趙明枝道“你且稍停。”
趙明枝拉住韁繩,抬頭望去,隻見遠處幾間房舍建在道旁,風雪之中,門窗自然儘掩,也並無炊煙,更無燈光,然而卻有隱約呼喝人聲隨風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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